“你这些年读书科考,一日都不曾停歇,是为了什么?”
“为了万民,为了天下太平,收回燕云十六州,我没忘。”
“既如此,两代先帝做到了吗?”
此时此刻,长柏终于闭上了眼睛,吐出两个字,“没有。”
到这里,再多的话也不必明兰多说,长柏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坐在上位的如兰看着已经不发一言的盛紘和盛长柏,:“既如此,你们俩就先回去吧。”
“明兰,你留下。”
王若弗看着上位的女儿,:“如儿,那我就先和你父亲、哥哥回去了,你...”
自如兰入狱之后,王若弗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个女儿了,她之前在家里的时候,还想着要有许多话要和这个女儿说,可是现在,见到了人,看见她完好无损的身居高位,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些话了。
王若弗内心有些空虚,看着女儿,说话支支吾吾的。
“嗯,母亲,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忙,等我将宫内平稳好了,就宣你进宫来好好说说话。”
王若弗听见女儿这话,心里踏实多了,:“好,你的事儿重要,你先忙你的。”
然后,拉着那两个还在原地的两个人,赶紧就走了。
“快走吧,家里母亲一晚上都没睡,就在寿安堂等着你们回去呢,”
“齐衡刚刚又带了孩子回来,家里忙着呢,快走,快走。”
盛紘被拉了一个踉跄,:“哎,走就走,拉我做什么?”
三个人出去之后,如兰看着被自己留下来的明兰,微微一笑,:“六妹妹,你刚才说的很好。”
“之前的世道,女子们的日子艰难,我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女儿都要受制于人,更何况那些在底层的女儿家呢,”
“我也只是思己及人罢了,”
“五姐姐能彻底给她们一番新活法,才是最好的。”
“你今晚进宫来,恐怕还有别的事儿吧,如果只是担忧父亲和二哥哥,不必如此。”
明兰笑笑,:“什么都瞒不过五姐姐,”
“我知道五姐姐想要改改这世道,不下狠手,他们不会认,可是,若是逼得太过,我怕他们狗急跳墙,背水一战啊。”
“新朝刚立,北疆和蜀州的事儿还没解决,沈从兴那边还有不少大军,外有强敌环绕,这时候,不好内部再起纠纷,不然,要是让这些人钻了空子,怕是为别人做嫁衣,”
“事有先重缓急,”
“朝堂改制的事儿,在平稳内乱外战之后,可以徐徐图之。”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问题,之前也有人说过,我也想过,”
“内忧外患的同时还要改制,同时进行,风险也不止扩大了一倍,”
“可是,那些文人们,都是这样想的,觉得,事该一件件来,觉得,我也定会选择这一条最稳妥的路,”
“但是,这些事情同时进行,却有一个不可比拟的好处,”
“都说快刀斩乱麻,也说浑水可摸鱼,”
“就是这般内忧外患,新朝刚立的时刻,才是立制最好的时机,”
“错过这个时机,要想再提起来改制, 就难了。”
听到这个理由,明兰思索,:“五姐姐说的是立制,而非改制,”
“一字之差,却云泥之别。”
“立制易,而改制难,历代就算是开国之君,想要改制,也必有一番折腾,轻易不可改,即使成了,也会有人要改回来,”
“就像后宅管家一样,一开始,就要和下人们说清楚规矩,”
“不可朝令夕改,”
“五姐姐考虑的长远,是我少思了。”
如兰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拉着明兰的手,:“你还没出月子,为了此事就匆匆出来,我知道你是担心好意,”
“我也明白,立制的事,你是最明白我的人,”
“之前的事,没有告诉你,一是因为此事确实是谋逆,一步行差踏错,就要满门抄斩,你在齐家还没立稳,又小小年纪怀有身孕,正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时候,不好以这些事情让你分心,二是我虽知道你胸有沟壑,但你在家里和外面向来以隐忍为首,从不出头,只求过安稳日子,你如今嫁入齐家,有了丈夫和孩子,这些都是你以前所求的,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扯入这些纷争之中,今后日日筹谋算计,提心吊胆,”
“可今日,你还是来了,我很高兴。”
如兰说的话,在明兰的脑海里响过一遍又一遍,隐忍,过安稳日子,是阿娘教给自己的。
自己幼时的一次出头,让阿娘弟弟丧命,后来,去了祖母那儿,祖母年纪大了,又只是父亲的嫡母,自己也不能给祖母添麻烦,所以,在盛家只是透明的活着,不喜欢的绣花要逼着自己一遍遍的做,那手烂字也从不敢写好,四姐姐欺负人的时候,也从不敢出头,那天,当齐衡在阿娘的牌位前说要娶自己的时候,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呢?
自己当时只觉得不可能,后来是五姐姐出谋划策,自己才顺利嫁入齐家,外面所有人都说自己一个小小五品官家的庶女,是祖坟冒了青烟了,才能高攀上齐国公府,祖母也说过,这即使嫁过去,日子也不一定好过,也要看自己的经营。
可是,世人眼中经营的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呢?
是等齐衡继承齐国公府以后,自己做当家的公府大娘子,得个诰命,有个嫡子以后也继承公府,官人爱重,孩子成器,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哦,这里面还少不了要纳几个妾,有几个庶子庶女。
若是不好呢?
齐衡现在是对自己有心,可是,真心易变,谁敢保证?
即使齐衡本性不坏,也有能力,品性也很好,不是流连烟花柳巷的人,家里不会像康家姨母那般,便是真的到了如此,对自己也不过是会有几分大娘子的体面而已。
或者,要是自己和平宁郡主的关系不可缓和,到底还是不可相容,日复一日,齐衡会选择谁呢?
即使现在,齐衡曾说过要和自己去扬州,去有阿娘的地方,可自己也绝对知道,齐衡绝不会放下自己的母亲,到时候估计夫妻情分却会一日一日的消散下去,最后,甚至连面子情都没有。
还有别的,若是孩子不成器呢?
纵是自己筹谋再多,孩子烂泥扶不上墙,像四姐夫那样都算是好的,还有更不堪入目的,到时候,又要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