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舟抓住石宣婷那只想打人的手。
“顾宛舟,你给我放手。你会生不会养,今天我帮你教。”石宣婷被弟弟的话气到没了理智。
把平时想说不方便说的话,通通说了出来。
“你想帮我教儿子啊,我知道了,等将军回来,我原话告诉他。”宛舟语气平淡。
并不为那句“会生不会养”生气。
狐假虎威就是这么用的。
她淡淡道 :“我保证一字不落的转告他。”
石宣婷哪里真敢让季南铮知道这些话,但眼下他儿子被打掉了牙齿,她觉得自己有理。
“说就说,你以为我怕,是你儿子把我衡儿打成这样的,你们得赔。”
“可以的,你想怎么赔找将军说去,我们家,是他当家。”宛舟依然很淡然。
这些年她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季南铮这个超级工具人,遇到 他觉得难搞,或者不想应对的事情 ,通通推给季南铮。
季南铮这三个字,超级好用。
而且季南铮也是没食言,她这次嫁进来,他是真没让她受委屈,事无大小,他总会替她挡着。
她又好心的提醒道:“衡儿脸肿着呢,要讨说法也等给他看过大夫吧。”
她来带了霍桑过来准备给季霖衡看,想来这个情形,石宣婷也不需要她的好心,就没让霍桑行动。
“等着,我一定会为衡儿讨回公道的。”石宣婷丢下狠话,带着儿子先走了。
宛舟看着石宣婷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这几年来,因宛舟管家,又分了小家,石宣婷明里暗里搞了不少小动作,想她交出管家权,依然让王夫人当家,可都没如愿,对她积怨已深。
这次,季霖衡被打得有点惨,不用想,她肯定要借题发挥。
宛舟眼神一凛,闹吧,最好往大了闹,直接把家给分了。
收回思绪,宛舟转身问弟弟 :“林先生呢?”
林先生是他们的教学先生。因为之前也发生过先生不在,季霖衡搞事情 ,结果被哥哥痛打的事。
宛舟让季南铮拜托过先生,教学时间,尽量不要离开。有先生在,事情闹不大。
“先生有事离开了,让我们默写《论语》里仁篇。”弟弟答道。
“母亲,您罚我吧。”哥哥面向宛舟。
依然站得算起,神情倔强。
他认罚,并不是觉得这件事情做错了,他只是觉得没有遵照母亲的嘱咐,动手了。
他觉得对不起母亲。
“母亲,是三哥哥太过分了。我是拳头没力,要是我的拳头有哥哥一半硬,我也打他。”弟弟马上维护哥哥。
“弟弟,我打人是事情,让母亲为难是事情,应该受罚。”哥哥又道。
宛舟看着个子一样高,长相几乎一样,但气质天差地别的两兄弟,哪有一句指责的话。
反而莫名有些难受。
哥哥说难管是真难管,可说懂事,又格外懂事。
在外面他是钢铁猛男,在屋里,对她这个当母亲的,对弟弟,又温柔体贴得不像话。
只是对季南铮,倒不像是儿子对父亲,更像是男人对男人。
哥哥第一次打人是三岁多的时候,第一个打的就是季霖衡。
那次打架,是因为季霖衡仗着自已大,抢了弟弟的玩具,哥哥让他还,他不还。不但不还,还当着他的面把玩具毁了。
哥哥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打。
她知道的时候惊呆了。
季霖衡被石宣婷养得很好,个子又高又壮。竟被小两岁的堂弟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让他打出信心,自那之后,哥哥就有了喜欢动武的势头。
被季南铮体罚过很多次。
但认罚不认改。
宛舟则更多的是心疼。
她把哥哥搂进怀里,没说话,只轻轻摩挲他的后颈,用实际行动传递母亲的爱。
“母亲, 还有我。”弟弟主动靠过来,和哥哥贴在一起,靠在宛舟怀里。
他还好似有些不服气道:“母亲,您能不能不要偏心得这么明显,哥哥虽然没错,但他打人是事实吧,五婶婶会不依不饶是事实吧?我哥给您和父亲找麻烦 是事实吧?”
“你小儿子一点没惹祸吧?竟然不先抱我,我生气了。”
他说着生气,贴宛舟贴得比哥哥还紧。
小嘴还在巴巴:“母亲您这心都偏到华疆去了。”
“弟弟,母亲偏给我的,我补给你。”哥哥抬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
两兄弟相视一笑。
宛舟本来心里有些难受,此时却翻了个白眼。
臭小子。
弟弟 就是个机灵鬼。故意吐槽她偏心,无非是让她分心 ,不要抱过了又罚哥哥。
“怎么办呢,母亲就生了一颗偏心。”宛舟打趣道,还装腔作势拉着哥哥的手:“走,申儿,母亲带你回家。 ”
“让三娘煮你爱 吃的红烧鸡翅。”
“母亲,您偏心也要注意下场合好不,这么多人看着呢,小心坏了名声,我受点委屈是没关系的,母亲的名声不能有污啊。”弟弟追上去抓住宛舟的手。
哥哥不说话,原本冷峻的少年,此时笑得格外明朗 。
宛舟本想带孩子们回去吃点点心,结果半路遇到王夫人身边的丫鬟。
“四夫人,老夫人让您带着申公子和佑公子去一趟。”
“你回去告诉婆母,我们马上过来。”
母子三人刚进临晖堂的院子,就听里面传出石宣婷人哭诉声。
兄弟俩不约而同看向宛舟。
哥哥说:“母亲不必忧心,这事儿是儿子惹出来的,由儿子自己来解决。”
“是啊,母亲,您就好好坐着,我哥文武双全,打人厉害,脑子更厉害 。”
宛舟笑笑。
他们能解决的,目前也只能是孩子之间的问题,上升到大人,他们就没法解决了。
不过,她真打算试一试,看看孩子们的能力。
母子三人进到屋里,俱是一愣。
王夫人坐在上首,石宣婷母子和三嫂母子一左一右,坐在下首。
让他们同时发愣的是季霖衡。
他被打掉牙齿,一边脸肿成了一个包子,这个宛舟是知道的。可眼前的季霖衡,除了一半边包子脸,头上还缠了一圈纱布。
左额角位置的纱布上,有一块显眼的血痕,给人的感觉,他的左额角定然有一个不小的伤口,血都浸透纱布了。
这还没完。
季霖衡的左手被绷带吊着。
很明显 ,传递出的信息是,他的左手受伤 了,且是伤筋动骨的伤,动弹不得的伤。
母子三人的眼光又不约而同的交汇到了一处。
宛舟见弟弟眼里的笑意,赶紧用眼神示意他绷住,别真的笑出来。
其实她自己也想笑,只是克制着。
把儿子包装成这样,石宣婷这次是想酝酿个大的呀。
“先坐吧。”王夫人看着兄弟俩,一脸愁容 :“等你们父亲回来再说。”
宛舟不言语,一手一个拉着两兄弟走向一旁的椅子。
“母亲,您坐好。”
待宛舟坐好,季霖申直直走到中央,“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祖母,孙儿把三哥哥打了,孙儿跪着等父亲。”
弟弟本来准备坐的,见哥哥不坐,他也走过去,跪到哥哥身边。
“哥,我陪你。”
“不用,你过去坐好。”哥哥想把弟弟推起来。
“不行。你是我哥,我要和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弟弟拒绝得很干脆。
宛舟默默不言。儿子敢于承担,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又兄弟情深,她这个当母亲的,当然要给他们施展的机会。
而且,有王夫人在,她根本不用心疼儿子,因为王夫人这个当祖母的,比她这个当母亲的更宝贝这两个孩子。
这不,见两个孩子双双跪地,王夫人眉头一皱。
“等你们父亲回来,自有罚你们的时候,急什么?快起来。”
“孙儿让祖母忧心了,自当跪着。”哥哥一动不动。
王夫人生气。
一个眼神扫身宛舟。
宛舟习以为常,迎着。
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每次孩子们闹事了,王夫人都会用这种眼神埋怨她。
无非一个意思:顾宛舟,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这种时候,宛舟总是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你儿子的种,怪我?再说了,孩子不好,你别喜欢不就完了。
你自已还要当个宝,怪我?
“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膝盖跪出个好歹怎么是好,快去拿两个垫子来。”
王夫人无奈,自己的孙子自己疼。
心里恨恨道:真不知道顾宛舟是怎么当母亲的,对孩子一点不上心,一点不心疼。要是老三家的和老五家的孩子要自已罚跪,她们急得跟什么似的。顾宛舟倒好,没事人一样,活脱脱一个后母。
“婆母,垫了垫子的惩罚算什么惩罚,您看我衡儿都成什么样子了,跪个地板您都舍不得,难怪霖申无法无天。”
石宣婷不忿,对王夫人偏心的积怨一并发泄出来。她说着话,还偷偷在季霖衡的腰间拧了一把。
季霖衡吃痛,嘴里呼痛,同时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石宣婷怕儿子说漏嘴,慌忙切道:“衡儿,你是不是又痛了,哪里痛了,告诉母亲。”
“五婶婶,三哥哥离您远一点,可能就不那么 痛了。”说话的是季霖佑。
石宣婷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虽没明着说,但这话大人都是听得懂的。
“你说什么呢,我是真痛。”季霖衡后知后觉在明白了自己母亲的良苦用心。
捂着额头道:“啊,啊,祖母,我头好痛。”
他因为半边脸肿着,说话不敢有大的牵头,声音含糊不清,样子真有点痛苦。
“三哥哥,你额头的伤在左边,你捂错地方 了。”弟弟又道。
“季霖佑,你,你知道什么,我整个头都痛。”季霖衡差点被揭穿,有些急眼。
“弟弟别说了,你再说三哥哥不定什么地方又痛了。”
“对对,还是我哥聪明。”
王夫人本来因为石宣婷说她偏心,心里不爽快,听到兄弟俩有话,又莫名不气了。
只是又眼神扫向宛舟。
怪她,生的是什么儿子,让她这个当祖母的失了当祖母的公允。
石宣婷的控诉,她虽然不爽,可她心里门清,对于几个孙子,她确实偏心这一对双胞胎,且有点明显。
都怪顾宛舟。
她有时想,顾宛舟可能是专门来治她的,在顾宛舟面前,她摆不出一点当婆母的款。
生两个儿子吧,还轻松拿捏了她的心。
宛舟:“……”
又来了。
习惯了,假装看不懂就好了。
这些年,王夫人交了权,心里虽有很多不情愿,对她也有很多的意见,但立场问题没有偏过。
且不在背后搞小动作,又对两个孩子百般疼爱,她有什么好说的。
被心里埋怨而且,她受着就是。
差不多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季南铮和老五相继回来。
是王夫人派人去催回来的。
老五进门,一见自己儿子头缠绷带,脸颊肿着,嘴角乌青,心里就急了。
“衡儿,你怎么回事,谁把你打了?”
王夫人派去的人只说家里有急事,并没说是孩子们打架,所以老五并不知道他宝贝 儿子是被季霖申打的。
不过见两个孩子跪在地上,心里差不多也明白了。
“还有谁,除了霖申,还有谁会不分青红皂白打人。”石宣婷趁机发难。
“你自己看看,打成什么样了,还是兄弟呢,分明 就是当仇人来打的。”
季南铮走在后面,脸色不好看。
宛舟忙起身,一手拉住季南铮的袖子,一手握住他的手,指手在他手心按了按。
又用季南铮才看得懂的眼神看向他,撇了撇嘴。
意在提醒季南铮,别冲动。
不是担心季南铮对孩子们怎么的,对于季霖申喜欢 用拳头解决问题这件事,季南铮并没有完全否定 。
特别是对季霖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孩子欠打。
她是觉得,无论如何,哥哥打了人,季南铮态度别那么硬,毕竟是一家人,她不想弄得太难看。
季南铮反手握住宛舟,用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微微点了点头。
继而转向两个跪着的孩子。
“佑儿,你说、”
季霖佑口才好,这种活儿一般都是他来干。
“三哥哥他不写字,拿秋狄草骚扰……”得令的季霖佑绘声绘色,几乎还原了现场,连季霖衡欺负人的语调,他都模仿了五六分。
“我没有,是他自己不想写字,转头找我玩儿,我们说话有声音,四弟就不爽,就跑来打人。”季霖衡不承认自己骚扰欺侮人。
“三哥哥,你好歹也是个男儿,敢做不敢当。”弟弟鄙视的眼神看过去 :“教堂里那么 多人呢,由不得你不承认。我有没有说谎问问二哥哥就清楚了。”
弟弟嘴里的二哥哥就是三房的儿子,季霖攸。他比季霖衡大几个月。
听弟弟要自已做证,季霖攸看了看自已的母亲,回道:“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在认真写字。”
“二哥哥,你不知道什么?”哥哥冷言质问季霖攸,“你是不知道三哥哥拿秋狄骚扰人,还是不知道三哥哥仗势欺人,说来我们国公府蹭学的,就是来陪他玩的?”
“二哥哥,我提醒你,作为季家的男儿,你要敢是非不分,对错不明,我连你一块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