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家庭会议在和谐的氛围中结束，周怀民的办公室却不那么平静。
为了尽量把周家流失的资金追讨回来，王振最近忙着到处跑。到了年底，终于回来了。周怀民也是难得回一趟九州的办公室，王振上来做工作报告之余，发牢骚说现在自己领着九州的工资，却要为周家打工。
对王振来说，九州和周家，是两间不同的公司。
周怀民随即跟他说新的工作安排——考察港口城的选址所在地。
三个备选地点，周怀民和楚长霖属意西太某岛，而其他家族有不同意见。他要王振加入考察团，将他们不想要的地方想办法筛掉。他相信，其他家族也会这么做。考察团由七家的人组成，他们可以影响四家，对此事有过半的把握。王振是周怀民最信任的人，自然是派他过去。
王振听了直皱眉，问道：“考察完之后，又要打发我去哪里？”
周怀民顿了顿，还是照直说道：“去新城，监督项目的开发。”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卸磨，卸磨杀驴对吗？你这是把我当那头驴来对待了？”
“你是我兄弟，而我不是什么君主，不需要杀功臣。”
“那你干嘛把我调走？”
“工作需要。”
“不去。”王振没有多做思考，就拒绝了。“你是周家的人，我是九州的人，为啥要我给周家干活？”
“九州也会搬过去。”
“那我以后再去。”
周怀民叹了口气，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倚着桌子斜斜坐着，说：“王振，你可以有更大的舞台。趁早过去，对你更有利。”
往常，他总是会替王振铺好路，而王振只管埋头走就行。王振信他，知道他指的方向是对的。又或者，只要是周怀民说的，王振就不会管它是对是错，统统照做。
可是这次，王振没有听他的，而是脚一蹬，让椅子转着玩，丝毫不被周怀民的劝说打动。“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说。
“我有。”
周怀民走近他，压住转椅的扶手让它停止旋转，俯视着王振道：“我不希望你只是屈居一个安全部总监的位置。”
王振抖着腿问：“我可不想给周家卖命。”
“周家现在是我在管，你还是在帮我。”
王振看着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双眸，棕色瞳孔似乎能看透自己。他轻声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知道。”
“什么？”
这算是什么回答。王振愣了下，意外往往意味着危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周怀民俯身往他靠近，一直凑到他耳边，他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在耳朵尖上，烫得他心跳加速。只听见：
“我知道，你这个蠢货。”
周怀民忽然抓住他的衣领，瞪了他片刻又丢开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办公室内寂静一片。
王振在琢磨周怀民的话，以及话里的含义。周怀民背着他，拿起一份文件翻看，过了会儿，他说：“周家五房的祖上叫朱大，六房祖上叫罗远。他们跟周家祖上是结义兄弟。王振，你可以成为周家新的支系开创者，前提是你得为周家服务。”
“周怀民。”
王振叫他，他才转过半个身位，脸上就挨了一拳。王振打得他倒在了办公桌上，手上的文件飞了，桌上的东西也被他撞走一半，划拉落地。眼见王振下一拳又来了，他忙举起手臂挡住。
“你个混蛋！之前是在装糊涂么，玩我是不是？”王振边骂边抡拳。周怀民往前蹬出一脚，将王振击退，又趁他站立不稳回击一拳。
“我是族长，能给你什么？”
“我要你什么了？！”
两人拳来脚往，渐渐打出了火气。
咚地一声闷响。
是王振撞在了玻璃窗上。外面的办公区里，已经有员工往这边张望。王振猛地转过身，众人都被他凶悍的表情吓了一跳。他手一扯，放下了百叶窗，挡住外头的目光。
下一刻，他抄起边上的装饰品，往周怀民那扔，在他忙于格挡之际，就冲过去要踢他一脚。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却在最后那一下收了力道。
周怀民不是敌人，他无法对他下重手。
他收起脚，有些丧气地站在周怀民面前。周怀民也放下了格挡的手，看他停下来，也不再出拳，只是推了他一下。而周怀民则往后退去，最后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即便他的脸挂了彩，也不显狼狈，只是慵懒地陷在沙发里，依旧从容。
王振从地上拉起椅子扶正，也坐下来。
相对无言。
周怀民看着王振，就像看一个走错路的少年。
他说：“一个支系的门长，也叫宗泽，自动成为高阶理事。”
“我知道，旁系的徽章是银的。就为了这么个东西，你就想我给周家卖命，还要把子孙搭进去。我的命这么贱吗？”
“没要你卖命，你的子孙将受到周家的庇护。而且你说错了，宗泽的徽章是黄金的，”
“那也不稀罕。”
“以后，你的后人跟我的后人，都会知道，王振是周怀民最好的兄弟，可以出生入死的兄弟。这就是我能给你的了。”
“如果我拒绝呢？”
“你仍然是九州的安全部总监，不过基础防护那里的职务将解除。”
王振才不信只是这样而已。“你呢？”
“我会离开九州。以后你的老板，是祁向宇。”周怀民也不瞒他。
而王振想的更多，他知道这些老家族是怎么隐藏自己的。周怀民不止是离开九州，还会从股东名单上消失，换成一个或几个信托基金来代为持股，任谁也查不到九州跟他有什么关系。王振也不单单是从基础防护离职，他还将离开七族的圈子。
他跟周怀民，从此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办公室隔音效果极好，外头的员工在探头探脑，期望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窥探到更多内容。祁向宇让人把他们的手机都收了上来，以防有人偷拍外传，却按不住他们的好奇心。老板跟王总监打架，这个事件太劲爆了。不少人在消息群上直播现场，内部社交网络已经炸开了锅，纷纷猜测王总监到底带回了什么坏消息，能把老板气成这样。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地上随处是散落的文件等物，显示器也摔在角落，这里已无法用来办公。周怀民缓缓起身，从王振旁边走过。王振扣住他手腕，却不说话。他想把那只手掌拉开，却挣不脱，便道：“你不过是青春期缺乏指导，分辨不清罢了。”
“当我没看过心理医生么。”
他叹了口气，“你不是第一个。以前我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自觉地发出过暗示，才会让人产生误会，还找人试了下——”
“跟谁？”
“只是随便亲了下。”
“我也要。”
周怀民回应他的是一个拳头招呼到脸上，打得他从椅子上摔下去，也终于松开了手。周怀民揉揉被抓得发疼的手腕，道：“你不去新城，就滚吧。”
周怀民拉开办公室的门。
“怀民。”
王振抹掉嘴角的血迹，说：“我没有其他的事情瞒着你了。”
周怀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坐在地上，笑得仿佛雨过天晴，敞亮敞亮的，
“蠢货，若是能跟赵咏枝在一起，就好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