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觉得我如此懦弱过,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呆若木鸡,麻木不仁,掏空灵魂的昏昏沉沉。
天刚刚亮,我顺着依然鲜红的血迹,循迹而去。
走出很远,血迹不但没有模糊的迹象,反而愈加深沉,再往前走,草地上躺着三四只狼的尸体,其中有一只是那只头狼的。
而草地前方,是一段悬崖。
我坐在悬崖边上,也许有风把我吹下去会更好一些。
可是没有风,我听见我的好多观念都在崩塌,直至大脑一片空白。
“可找到你了!”
一只粗糙的手把我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我回头一看,是老司机!
我愣住了,突然一把抱住他,哭的稀里哗啦!
老司机支吾了半天:“这次知道谁是你的真爱了吧!”
千山鸟飞绝,哭声振林樾。
过了很久,老司机才一把推开我:“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咱俩感情好到这种程度了吗?几日不见就让你心力交瘁,如果你真的离不开我,你可以选择包养我啊,我便宜,管吃管住,一天二百泰铢,随物价略有涨幅。”
我擦了擦鼻涕,用擦鼻涕的手在老司机裤腿上擦了擦,“你大爷的,你去哪儿了?”
“我?兄弟,这几天可苦了我了!”
老司机仰天大哭,边哭边唱:“我这几天可一直在找你,大表弟家里有事走了,你看看我身上,你看看,到处都是伤!”
老司机掀起他的衣服,又卷起他的裤腿:“你看我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看我屁股,也是鼻青脸肿,有一次我差点摔死!”
用鼻青脸肿形容屁股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木屋门前怎么都有蜘蛛网了?这两天你住哪儿了?”
“那肯定是蜘蛛干的啊,我能管得了人家织网嘛,我一个人可不敢再住小木屋了,尼姑庵附近有一小储藏间,我这两天住那里。”
看得出,老司机这两天过的也是非人类待遇,蓬头垢面、人仰马翻,就差一套草裙了。
“你咋回事?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被尼姑们绑了去服务她们了!”
我长叹一声,给老司机从头说起。
说的老司机一愣一愣的,一会儿张口结舌,一会儿哑口无言,一会儿欲言又止,一会儿摇头叹息。
什么是一个合格的观众,比如眼前的老司机。
听完我的事故,老司机走到悬崖边上,望着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感叹道:“如此重情义的野人,不知道强过多少人!”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老司机转过头问我。
“我不想留在这儿了,咱们今天就走!”
“前功尽弃?我们遭了那么大罪,你现在想放弃?”
老司机一副励志大师的模样,下一步恐怕就要引经据典了。
我摇摇头:“不是放弃,是摊牌,找老师太摊牌。”
“你掌握老师太杀人的证据了?”
“整件事情有两大谜团一直困扰我,一是表面上看,阿芳是吃了有毒蛋糕而死,但她的胃里却没有出现蛋糕的残渣,二是如果蛋糕不是阿芳毒发身亡的原因,那么老师太当年是如何下毒的,要知道她一直精通医术。”
老司机双手一摊:“如果是我,凭猜测,我会承认我杀过人吗?”
一阵风从山谷深处吹来,我闭上眼:“不知道,也许当着菩萨的面,这次她能幡然醒悟!”
又一阵风,带来几分醇香。
老司机问我饿不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只烤焦的小青蛙,“我现在基本上一天三顿小烧烤。”
人类的力量是渺小的,我和老司机以现代文明人进入森林,不用多日,我俩便有了原始人模样,再这样下去,捕鱼狩猎、钻木取火都能信手拈来了。
赶到尼姑庵门口,我与老司机已筋疲力尽,老司机看着紧闭的大门,望门兴叹:“这次难道会有人给我们开门吗?”
我推开老司机,老师太你铁石心肠也就别怪小僧我不讲情面了。
我用尽全力,扯开嗓子,这一刻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村儿七大姑八大婶的七嘴八舌都附在了我的身上。
“橙秀师太!开门啊,咱们聊一聊你当年杀人的事,说一说你是怎么下毒毒死阿萨的母亲的,橙秀师太,别他妈装深沉了,每年你不是都为小芳烧纸诵经嘛,那些灰烬是不是被你扔在庵里的枯井之下了?橙秀师太,醒醒啊,你是杀人凶手,你整天在菩萨面前转来转去,就不怕菩萨恶心吗?橙秀师太,你再不出来,我就让我身边懂当地语言的大表弟翻译给其他小尼姑听,让她们知道她们的师太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橙秀师太!别太过分!我擦!”
老司机一脸懵圈看着我:“你在骂人?”
“没有,还差着一个字母呢!”
“能好使吗?”
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试了试火力。
“你要干什么?”老司机看着蓝色的小火苗。
“她今天不开,我就一把火把她的尼姑庵给烧了!”
老司机一把抢过打火机:“我信佛,万万使不得啊!”
“一群铁石心肠,还有杀人凶手,有什么脸面整天拜菩萨,今天不开门,我肯定要放火!”
老司机赶忙把打火机扔给我,嘴里嘟囔着:“大慈大悲的菩萨啊,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拦啊,是我拦不住啊!”
然后老司机重重地朝我点了点头!
我与老司机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老司机给我上了一颗烟,我只给老师太一颗烟的功夫,她不珍惜,这荒山野岭的,我放把火就跑。
老司机摸着一脸的蚊子包:“干完这一票咱抓紧撤吧,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把命交待在这里,咱可就是瞪着眼往裤里拉了 。”
我吐了口咽:“这事完了,各找各妈,我还得继续上路,我得去找我的船。”
“就算老师太承认自己杀了人,又怎么样?也没有法律能惩罚她,你不会打算把她绑回去吧?”
“真相大白就是最好的惩罚,我卡里还有不少现金,都给你,我担心哪天人没了钱没花了!”
“都给我?你把我当什么人?”
“贪财好色,见利忘义的人!”
老司机囧了囧鼻子:“话虽如此……你还是自己多少留点盘缠吧!”
我扔掉烟头:“那你打算给我留多少啊?”
“起码……够你吃泡面的啊!”
我刚想咬老司机一口,身后吱嘎一声。
开门的是老阿姨。
“你还活着?”
老阿姨看见我,一脸不可思议:“昨晚那群狼没打你的主意?”
“有!”
“你居然安然无恙?昨晚她们都说你必死无疑,听她们说那只头狼还差两天就渡劫飞升了。”
“对,我就是它的劫,它没渡成功!”
老阿姨围着我看了半天,捧着我的脸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心头一酸:“有人替我死掉了……别说这事了,是老师太让你开的门?”
“对,她让我们去禅房找她。”
“是该有个了断了!”
老司机插嘴道:“我垫后,有什么风吹草动,外面的尼姑们交给我,大不了我一脱了之!”
“好兄弟!难为你和老二了!”
我和老阿姨一前一后进了禅房,光线昏暗,一股焚香的味儿,老师太正襟危坐,嘴里念念有词。
我俩坐定,出于做客的礼貌,我等着老师太上坟烧报纸糊弄鬼的这波操作的完成。
她睁开眼,满眼的慈悲仿佛对这个世界的爱都要溢出来了。
“你们来了!”
我点点头:“橙秀师太,仪式结束了吗?”
老师太没有回答我,转身看向老阿姨:“你是小芳当年在酒吧的姐妹吧?”
老阿姨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认出你来了,这么多年了,你变化不大。”
老阿姨有点受宠若惊:“老多了,一脸的褶子。”
老师太轻咳一声:“你以前就显得老成。”
老阿姨差点吐血,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师太调转枪头:“你是哪位?如果要寻仇,除了阿萨和小芳的姐妹,我真猜不出还能有谁?”
“还能有老斧头,你的老头子,他日思夜想都想知道杀死小芳的凶手是谁!”
一提老斧头,老师太的目光黯然了很多,她不屑一笑:“我就知道,她一直住在他的心里……”
“还有被当作真凶被老斧头杀死的蛋糕店老板,那只可怜的替罪羊,他的在天之灵也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我都一把年纪了,你用这样的话吓不到我,你们既然找到这里了,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没有想明白!”
老师太点点头:“想明白又如何,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老阿姨拍案而起:“怎么没区别,你杀了小芳,你就得偿命!”
说完,老阿姨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
我一惊,赶忙拉住老阿姨:“大婶子,别急躁,血债血偿未必是好办法,听她说完再行动也不迟啊!”
老师太一脸的风平浪静,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慧根如此的不清净真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这二十多年的。
“我什么都不会说,吃斋念佛,我知道佛祖不会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不说,让这个秘密日夜折磨我,或许比说出来更让我好受一些。”
我承认,这个理论我没听明白!
“她的死与我无关,蛋糕里有毒,蛋糕也是她自己买的,凶手就是蛋糕店老板。”
“但阿芳压根就没有吃蛋糕!”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她吃的蛋糕!”
“老师太,看来二十多年的青灯古佛你还是如此的顽固不化,小芳的确拿了一块儿蛋糕,如果没猜错,是你亲自给她切的吧?你也应该亲眼所见,那块蛋糕她给了怀里的狗,因为只有你俩在场,所以你口口声声说小芳和狗都吃了有毒的蛋糕。”
老师太脸色有变:“你怎么知道她没吃蛋糕,那氰化物是从哪里来的?”
我指着肚子:“因为我看过她的胃,她的胃里没有任何蛋糕的残渣,说明氰化物不是来自蛋糕。”
老师太隐藏着她的不解与紧张:“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我还知道,每年小芳的忌日,你都会为她烧纸,烧的东西都扔在尼姑庵的枯井之下,要不要我带你下去看看?”
老师太脸色大变:“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师太,你歇斯底里的样子,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