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休整,我一直在思考有关革命的问题。
革命需要什么?
需要共同纲领,需要群众基础,需要枪和炮!
“我们有什么,我们一无所有!”
“不!我们什么都有!这个地方所有的男人都是我们的群众基础,缺少的是一个发起者和导火索。”
“枪炮呢?”
“男人本身就是枪炮,两个男人还控制不住一个女人?他们怕的不是女人,是母系社会的制度和文化,只要打破这一层东西,女人不再带有光环,女人也只能是女人。”
“共同纲领是什么意思?你还打算建立一个政权?”
“共同纲领就是馅饼,你不能让人家为你冒险而无所获啊,我们的共同纲领只有一句话。”
“哪一句?”
“男人也是传代人,男人能顶半边天!”
老司机摸着后脑勺:“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我振臂一呼:“干不干兄弟们,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干他娘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去,老司机这觉悟可以啊!
“赶快让大表弟翻译,就说我们要带他们翻身农奴把歌唱,让他们当家做主!”
大表弟一顿手脚并用、浓墨重彩,情到深处,还在地上打了个滚。
看得出,中年济公和光头还是有些犹豫,我提醒老司机:“赶快添一把火!”
老司机想了一会儿,双手握拳,暴跳而起,嘴里怒吼着铮铮誓言。
中年济公和光头听了大表弟的翻译四目相对,泪水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两个人重重地点点头,同时喊出一个声音,我猜应该是“干”的意思。
我问老司机:“你刚才说的啥玩意儿?”
“事成之后,你们每个人都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女人、田地和房屋,在这场斗争中你们唯一可失去的是枷锁,得到的是自由,奴隶们,世上没有救世主,只有我们自己拯救自己。”
我目瞪狗呆,这段话像是一个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出租车司机该有的境界?
在一个雨后的深夜,在乌七的隔壁,一颗革命的火种正在星星燃烧。
突然,外面传来鼓声,微弱而清脆。
鼓?路口的鼓?
很快,整个村子都沸腾了,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乌七穿着大裤衩手里拿着皮鞭便出了门。
中年济公和光头还没来得及解释,也赶紧跟着乌七出了门。
什么情况?敌人打过来了?
骚动和吵闹声持续发酵,都是女人们的惊声尖叫,偶尔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像是在受宫刑。
我、老司机和大表弟趴在窗户往外看,同时做出这个动作的还有院子里的两条狗。
喧哗之势力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散去,乌七拿着带血的皮鞭回来了,身后跟着中年济公和光头。
什么事还要让一村之长亲自动手?
我与二夫六目相对,眼里都是深深的绝望。
随后,隔壁传来乌七的咆哮声,暴君,他娘的这是哪里来的暴脾气!
过了好一会儿,估计是乌七已经睡下了,中年济公才偷偷溜了过来。
原来有个男人不堪忍受,顶撞了女人两句,女人立马敲响了门口的鼓,在这个村,鼓声响意味着有男人要造反,村长和其他女人必须前去镇压,还要带着她们的男人们,以杀鸡儆猴。
后果是这个男人挨了村长的二十大鞭,血肉模糊,乌七的手都快赶上我的腿粗了,那手劲儿可想而知。
男人被鞭打之后不能立即抬回家,还要在村头广场上示众一天一夜,至于生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看什么造化?生在这个地方还不是他的造化!
房间里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大爷的,这个男人不幸的今天很有可能就是我和老司机、大表弟不幸的明天啊!
隔壁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时断时续,中年济公向我们解释,那是光头在伺候乌七。
就这力度,我的死因很有可能鉴定为被钝物所伤而致器官衰竭。
等不了了,导火索已经出现!
我问中年济公能不能联系到村里的其他男人,中年济公告诉我,他有一个松散的组织,当初是为了交流如何捕鱼建立的,后来,成了男人们大吐苦水的地方,他们以鸟鸣为信号,因为村里禁止三人以上的男人聚集,所以,他们一般会选在半夜偷偷溜出来,在一个黑屋子里痛诉他们的遭遇。
我问中年济公他的组织大概能有多少人,中年济公说村里的男人都是这个组织的,不过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来参加聚会,二选一或三选一,家里的男人都是轮流着来。
这就够了,到时候让代表们把精神和行动传达下去就行了。
中年济公说他最近打算解散这个组织,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他作为组织者肯定会被乱石打死。
老司机再次旧事重提:“你们就真没想过揭竿而起?”
中年济公摇摇头,他告诉我们,人们都麻木了,灵魂都死了。
老司机扭头看着我:“你有把握叫醒他们?”
“叫醒他们的不是宣言,而是血淋淋的事实,眼前的事实就在村口的广场上!”
轰隆隆一阵响雷,瓢泼大雨再次倾盆而来。
我抄起中年济公的斧头问他:“闹革命是要死人的,怕不怕?”
中年济公听完翻译后两眼通红,高喊一句,一脚踹开门走进风雨中。
这阵势,说的啥已经不重要了!
两只狗被中年济公赶进了狗窝,我们一行人路过隔壁房间,乌七的呼噜正震天响,光头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看见窗前的我们紧紧攥起了拳头。
村口的广场,血雨腥风的较量终于要开始了!
伴随着阵阵雷声,中年济公吹响了战斗的口哨:“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我一把捂住脸,这战斗号角真是太他妈嘹亮了。
一传一,十传十,叽叽喳喳的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很快,断断续续有人出现在不远处,他们光着上半身,任由大雨滂沱。
雨越下越大,但丝毫没有阻挡男人们的热情,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广场上来了三十来个人。
中年济公大手一挥,指着被绑在柱子上已经昏死的男人振臂高呼,这句口号是我为他准备的,原话是:看吧,男人们,这就是我们每个人的下场!但我认为,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我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在此我要感谢富兰克林!
按照计划,中年济公的宣言分为三部分,惨痛的过去,生不如死的现在,翻天覆地的未来。
十分钟的宣言,漏词掉句的,中年济公只讲了五分钟,看效果还不错,场下的男人们从面无表情到满脸愤怒,从紧握双拳到火光冲天。
我赶紧推大表弟一把,让他准备上场,大表弟毫无准备,我告诉他就说自己作为男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那些事。
大表弟说他不是那样的人,老司机急眼了:“你他娘的信不信我阉了你!”
大表弟接过场子,从一开始的结结巴巴到后来的侃侃而谈,场下的男人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大表弟说的啥我一句也听不懂,只听着老司机一个劲儿的嘟囔:“好小子,时间管理大师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大表弟都说了快半个小时了。
我一把揪下大表弟,让中年济公再次登台。
行动计划分三步走,首先把柱子上被打的难兄抬回家,引发冲突后,这家女人肯定会再次击鼓,其次,各家的男人回家之后与其他兄弟一起,将家里的女人囚禁起来,不得让她们出门,女人如果动手,要十倍奉还,坚决浇灭她们的气焰,村长乌七有我们负责。
最后,天亮之后在村口广场审讯乌七,与其说是审讯乌七,不如说是审讯这种制度,同时宣布废除母系社会,实行一夫一妻,为了防止死灰复燃,建立村民组织,由男性组成,任何反对革命纲领的都将驱逐出本村,既往不咎,不算老账。
我原本还想加上恋爱自由、禁止父母包办,还想提倡教育,提高村民素质,还想加强宣传,推动民主发展……
最后我扇了自己一耳光,顿时豁然开朗!
人群激愤,愤愤离去,绑在柱子上的难兄被家里另一个男人背回了家。
我、老司机、大表弟和中年济公也抓紧时间往回赶。
光头恢复了一些体力,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掏空身体我有过体验,掏空灵魂我还是第一次见。
光头见我们手里都拿着家伙事,顿时泪流不止,这种感觉就像挨了一顿毒打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父母,而小霸王正躺在一边儿呼呼大睡。
中年济公拿过绳子刚想捆住乌七的手脚,窗外就传来“咚咚”的鼓声。
“糟糕!”
我和老司机脱口而出。
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乌七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像睡蒙了一样望着窗外。
这下把中年济公吓傻了,他立马将绳子藏在身后,脸色煞白。
不好,形势有变!
乌七一看我们手里的东西,拍案而起,怒气冲冲,还没等她暴跳如雷,两米开外的我一个飞身就扑了上去。
怎么说我也是个一百八十斤的肉球,这一冲撞,就是棵树也得掉两片树叶。
“扑通”一声,乌七被我撞倒在床,还没等她揪我耳朵,老司机借机行事,一个飞身,稳稳压在了我的身上。
大表弟见状,后撤两步来了个助跑,又一个飞身,三人呈叠罗汉之势。
乌七这次是一点儿也动弹不了了,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再压一个人的重量,估计她硕大的肚子就要爆了。
“赶紧上绳子。”
我朝中年济公大喊。
乌七怒不可遏地辱骂和威胁,中年济公手抖个不停,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他头都冒汗了。
大软蛋,真他妈的关键时候掉链子!
就在这个时候,光头虚弱地走了过来,他一把扯过中年济公手里的绳子,朝着愤怒的乌七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鼻血都出来了。
不仅是我,就连乌七也惊的不动弹了,蚂蚁撼树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