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府城,繁华依旧。
蒸腾的热气,弥漫街道的各色美食的香味,铺满青石板的街道上,车水马龙。
杨慎三人正坐在“远客楼”这家酒楼的二楼,光线极好的窗边,一边可以领略窗外繁华的街景,一边可以远离酒楼内的喧闹。
呆呆地望着窗外,远处湖边,洁白的荷花随风摇曳。
勾起杨慎一些“伤情”。
“嘿,少年人,别学得我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
书博山毫无形象,翘起腿,端起一碗酒就往嘴里灌。
反而是陈枫十分淡然律己,正襟危坐,慢品细茶。
活像一个流氓和一个贵族同席而坐。
“我还是不敢相信,易剑峰那个疯子会毁掉天下剑宗。”
杨慎脑海里时不时闪过那面“三十六式八卦剑图”,易剑峰说那叫“乾坤六虚爻画”。
书博山闻言,神色一冷,“呵,你太小看救世会的疯子了”。
杨慎依旧摇摇头,他知道那“剑算子”还是保持着一些理智。从他故意把自己关在他曾经“顿悟”的牢笼里,让自己感悟“乾坤六虚爻画”,并且点醒自己该剑法的精髓。
证明他还是不希望自己一生所学,消散无形。这脾气古怪的家伙,估计是没什么弟子的……
陈枫并未插嘴两人的对话,将杯中茶水留下一半,起身告辞离去,让杨慎摸不着头脑。
一路来,陈枫貌似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把他带回京城。
这也是杨慎摸不准他是谁的人的原因,按理说,这位轮回使如果是袁白衣的人,那么今日进城之时大可亮明身份,大大方方去往京城。
可陈枫没有,他们仨打扮的像是“三教九流”的奇人异士,有意避开朝廷视线。
那么……究竟是在防着谁?
袁白衣?亦或是……太后倪红?!
陈枫走远,杨慎面无表情,可眨眼的频率出卖了他。
“别瞎想了,五皇子殿下。我可没本事从陈总司手里救走你……”
书博山喝了酒过后,面色有些红润,怪笑道。
杨慎气急,他还一直以为这家伙会救走自己,结果也是个软骨头。
“哼!那么怕袁白衣,干脆让你们的那什么天道早点向他俯首称臣算了。”
“嘘!不可妄言!天机难测,天运飘渺,五殿下你这样说可是要折自己的‘运’……”
书博山像是真的喝醉了,装起算命老道来了。
在确定书博山不会救走自己后,杨慎有些泄气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从他们两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现在绝不能去上京!绝不!
那夜东宫流下的眼泪,是他最后的妥协。休想再让他去当一尊供起来的“佛”。
——
良久,陈枫依旧没回来,书博山趴在桌上,似乎醉倒了。
杨慎屏息凝神,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我去结账。”
刚起身踏出一步,嘭地一声被绊倒在地,打翻了桌子,浑身是茶水剩菜……
“这……这就是我那堂兄?”
“呃……我能说是他远房堂弟吗……”
一个身材瘦弱,肤色苍白,面颊清瘦,眼神却极为犀利的青衣少年向拉着自己的陈枫,指着杨慎啼笑皆非。
杨慎咬牙起身,没料到这关键时候,陈枫居然回来了……
这家伙完全避开了自己“游龙”的感知。
“账我已经结了,去洗洗就走。”
“还有你,侍郎大人,别装睡了。”
陈枫丢给杨慎一个包袱,那是一套新衣。
“啊——”
书博山撑了个懒腰,笑眯眯道:“我道是谁,值得你亲自去接,原来是我们小骏侯……”
“嗯?”
杨慎这才注意到陈枫高大的身影旁,站着的瘦小身影。
上前几步,甩开脸上的菜叶,低头对着文弱书生一般的少年问道:
“你是杨渊?!”
那少年虽嫌弃杨慎此刻一身的脏乱,却也挺起胸膛,“当下荣国没有第二个‘骏侯’!”
“也是,你老爹死多年了。”杨慎恍然大悟。
“你!”
杨渊气极,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不过也是……他爹死的时候,他才几个月。
骏侯、骏王,这两个王侯头衔在荣国只有一家。
骏王杨中清,骏侯杨子洛。
只是这些虚衔,在东海道边军大都督的实权下都被掩盖了。
杨子洛是杨中清唯一的儿子,年纪轻轻战死沙场,而杨渊则是杨子洛唯一的儿子……继承了他爹骏侯的爵位。
看着这与杨霖东同岁,却比自己还矮一大截的杨渊,活像个姑娘家,一点没有军伍出身的根基。
看了一眼陈枫冷峻的表情,杨慎只得拿起包袱走进酒楼澡堂。
一边洗澡一边思考……
为什么杨渊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同样是陈枫?看来……这“轮回”是想把我和杨渊一同送往上京。
杨慎几乎可以肯定,“轮回”就是朝廷中某一派系的面具!
“杨中清死了……可是他在东海道积累这么多年的名望还在,他的军队还在,他在荣国军队中的影响力可是堪比三神将的存在……”
杨慎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朝中某人要先拿捏住杨渊这个小孩,杨中清唯一的后人……足以让幕后之人微妙地左右某些局势。
想想若是落入不怀好意之人手里,大旗一举,他杨渊,一是杨氏宗亲,二是东海道边军大都督的后人……那将又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腾腾的热气遮住了杨慎的双眼,他知道他必须采取行动了。
——
昏暗的烛光下,杨慎快速地穿针引线。
红色的丝线在双手间飞舞,顷刻间便在他的衣袖内侧变成了一只火红色的“鸾鸟”。
“没想到堂兄你还有这一手!还说我像个娘们,你这手艺娘们都没法比。”
杨渊一动不动,盯着杨慎正绣着某种暗号。他们现在已经走出东州,在前往汀州的路上。
杨慎将袖套放下,把那些针线藏好,“唉,一法通万法通,我这是对力量掌控细微,并不是手艺多精湛”。
“真羡慕你们能练气……”
杨渊颓然举起自己的拳头,顾影自怜,好像在说他没有那个天赋。
“别装了,也不知老爷子从哪给你搞来的特殊功法,瞒瞒别人还可以。”杨慎嗤笑一声,杨中清确实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子。
杨子洛的死……可不仅仅是一场意外。
朝廷忌惮,杨中清只得给这个唯一的孙子找个不让人忌惮的理由。
杨慎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老爹可没有那股子心思整别人,是谁呢……
而且这小子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演技一流,快比得上杨霖东了。
明明把自己老爹的莫须有仇记到自己头上,还藏得很深,丝毫不露,自己也只好跟他摊牌了。
毕竟,他俩不合作,谁都没机会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