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善九依旧像是一个假人一样，对任何事都没有反应。
禹炎熙温柔的从女下属手里牵过她的手，慢慢往前走，“你没伤到吧，那丫头毛手毛脚的，就怕把你哪里磕磕碰碰到。”
善九理所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给你买了新衣服，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作战服实在是太朴素了，我觉得你穿鲜艳一点会更好看。”
“凛冬星球的雪景很好看，我们初见就是在一场大雪里，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看。”
“等你好了，我再给你养一只毛绒绒，我记得你最喜欢毛绒绒了。”
在善九记忆里这个沉默寡言，多做少说的人现在竟然也变成了一个话唠，说的她都不感兴趣，也不爱听。
他身边的人还有点多，她不好出手，只能继续伪装。
手腕上用来跟阎柯瑜传递信息的手环一直没有反应，也不知道阎柯瑜现在怎么样了。
禹炎熙一直盯着善九看，时不时出神。
话越来越多，语气也越来越温柔。
善九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直到一路被带回禹炎熙的住所。
禹炎熙一路牵着善九的手，到家都没有放开。
他看着善九的眼神很深，“我去给你准备一点吃的。”
明知道善九不能回应，他也依然把她当做一个正常人来交流。
禹炎熙进了厨房。
他对厨房不算陌生，偶尔兴致来了，就会用厨房给善九做吃的。
这个世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不会做饭，除非出门在外实在没有存粮，才会自己动手。禹炎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而且很享受给善九投喂这件事。
但他也已经很久没有给善九下过厨了。
站在厨房的时候，他有些怅然，为了修复灵魂，他竟然已经这么久没给善九做过饭了，动作都变得有些生疏。
伪装自闭症患者，她现在这样应该类似于自闭症患者吧？伪装成这样对于正常人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一时半刻可能还好，时间一长就会很难受。
正常人会对外界的信息做出反应，这是本能，伪装成这样就必须压制这种本能不去对外界做出反应，压制本能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
善九耐心很好，却也很难坚持太久。
之前有外人在，那么多双眼睛，善九一丝也不敢松懈，现在到了禹炎熙的私人空间里，善九就不怕了，有系统兜底，禹炎熙的监控不会捕捉到她任何的异样。
善九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身体，等系统说禹炎熙要出来了，才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饭菜被禹炎熙端到餐桌，善九被他牵过去，“尝尝看，喜不喜欢。”
在别人眼中余善九就是一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人，吃饭当然也需要人喂，这一点阎柯瑜早就已经跟善九说过了。
被仇人喂饭虽然很膈应，善九内心强大，丝毫没有展露出来，反而按照阎柯瑜说的那样吃东西。
禹炎熙看善九的眼神很温柔，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差点儿喂得把善九撑死。
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不然善九可能真会被撑到吐。
自己的爽灵平时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也太惨了吧？
禹炎熙真的不是在虐待“植物人”吗？
如果不是讲究一击毙命的话，善九也不会吃这一顿饭。
来之前，善九曾经跟阎柯瑜交战过。
阎柯瑜和禹炎熙的实力相当，差距并不大。他们比善九多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她在一千多年前的确是的确是团队中的最强，可是这么多年止步不前，他们早就已经远远超过她。
一旦引起禹炎熙的警惕，她可能就是被杀的命，再惨一点，万一禹炎熙这些年成了变态，她还可能会被囚禁，要等阎柯瑜来救。
所以不找到能一击毙命的机会她不会出手。
禹炎熙心疼的摸着善九的脸：“吃撑了怎么不说呢？”
说个鬼啊，他自己能不知道单独一个爽灵能不能控制身体吗？
善九心里吐槽，表面上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禹炎熙找来消食的药给善九吃下。
他呆呆盯着善九看了很久，握着善九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忽然有些失落。
过了很久。
“你是来杀我的吧。”
他忽然说这样一句话，惊得善九瞳孔微缩。
被禹炎熙看在眼里。
他轻笑，“果然是啊。”
禹炎熙的语气很笃定，让善九无法欺骗自己他是在晃点自己，毕竟，如果她没有破绽，禹炎熙又怎么会试探她。“怎么看出来的。”
“你装的的确已经很好了，只是阎柯瑜上次见你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记忆会出现偏差。”禹炎熙笑笑，“而且这些年我已经在训练你的爽灵，和之前的状态相比，已经有了些差别。”
“而且，人的眼睛，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你早就看出来了？”
“之前只是觉得阎柯瑜的反应有些奇怪，并没有多想。后来察觉到你的异常，才有所猜测。我想你可能是在阎柯瑜那里有了什么进展，所以有了更多反应……但后来发现不是，你是在伪装自己。”
“我想过是不是其他什么人进入了这个身体，当时很生气来着，可这世上除了你，谁还能有这么强的自控能力呢？”
善九沉默，“你还是那么心思缜密。”
既然被发现了，善九也不装了，直接靠在椅背上，“所以你故意喂我那么多饭，是想撑死我吗？”
“当然不是。”禹炎熙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说：“就是……从没见过这么温顺的队长，没有这样给你喂饭的机会，所以有点沉浸其中……就给忘了。”
他这幅腼腆的反应如果放在以前，善九可能还会逗逗他，现在只觉得烦。
“你既然知道了我是伪装的，你打算怎么做。”
禹炎熙沉默了。
善九向来直来直往，让他想要忽视这个问题都没有办法。
“杀我？”
禹炎熙被这句话刺痛，尤其说出这句话的人还是善九，比任何人的话都能刺痛他。
可是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做过这种事，还差点害得善九魂飞魄散。
他声音沙哑，“不，我什么事都不会对你做。”
“你是来报仇的吧，你动手吧。”
一千多年了，他终于又重新见到了队长，他真的很想和队长相处再久一点，可是他也很清楚，善九一定很厌恶和他待在一起。
所以就算知道装傻可以让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却还是选择了坦白。
禹炎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善九，他想用最后的时间，将眼前这个人深深刻在心里。
“不会反抗？”
禹炎熙摇头，“我对你做过什么事，我自己最清楚，我明白，你一定不会原谅我。”
他知道自己有错，知道如果是曾经的队长，一定会很生气。
他曾经幻想过善九只是生气，惩罚他之后就能原谅他。但事实证明，善九明显没有那么大度。
是啊，他那么了解善九，她有仇必报，恩怨分明。
是他恩将仇报，对不起善九。
“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死在你手里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我以为会在很久很久以后，在我好不容易为你补全魂魄之后。”
“补全？”善九看着他，“怎么补全？”难不成还能把她的残魂找到？”
“人为造出可以用的另外两魂，还有缺失的魄。”他知道如果用别人的，善九一定会生气，所以只能用从头开始用这样的方法。
“魂魄已经不是原来的，只有记忆难道就是原本那个人了吗？”
禹炎熙多年以来的幻想被戳破，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落在了地上。
善九看着他神色淡漠。
这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说不定人醒来之后，他又会觉得不是曾经那个，然后毁掉。
善九动了动手，袖口划出一柄短刀。
短刀是阎柯瑜给的，其他病人对付禹炎熙可能还要担心能不能破他防御，这柄短刀是特制的，对付禹炎熙正好。
“还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禹炎熙深深看着善九，他想说的太多了，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善九恐怕也不想听，“……没有了。”
善九抬起手。
“……我死后，你会记得我吗？”
善九：“大概会记一段时间，时间久了就会忘掉。”
这个回答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回答，不带任何情绪，禹炎熙苦笑，“背叛过你的人，你应该会记得久一点吧。”
“的确如此。”
禹炎熙喃喃：“那就好，你动手吧。”
善九手起刀落。
禹炎熙倒在地上。
他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反抗。
利刃刺破心脏的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可能因为动手的是善九。
他注视着善九，直到他身体发冷，眼前发黑。
就连完全失去意识之后，他的眼睛也不肯闭上。
善九听到他的喃喃声：“对不起……”
善九有些怅然，一时间有种达成了目标的空虚感。
‘撒花~恭喜小九终于复仇成功~！小九最棒了！’
系统的声音响起，善九回过神轻笑，‘谢谢小统。’
‘小九准备迎接新的旅程吧~我一定会给你挑选最有趣的世界的~！’
‘好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