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当然不会让她抬脚,只想借此消解她一半怒意。
眼见她恢复面色,宋筠笑问:“这不是你所期待的么?怎的又不愿了?”
聊正事的时候,另一半怒意也能随之消散。
方知雨噘起的嘴缓缓收回去,“你难道没看出来?陆琪英不愿,青鸳也不懂,强行将他们拉到一起可不行。”
宋筠哈哈大笑:“你我当初不也是强行拉到一起的么?现如今……”
他握住方知雨纤弱的肩膀,往怀里揉,“现如今,我们过得挺好。”
最开始的相看两厌,似乎成了一种遥远的玩笑,每每忆起,也只匆匆掠过。
方知雨回想起第一回见到宋筠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好像……好像也差点把他废掉!
一瞬心虚,她下意识往宋筠怀里凑了凑,“那还是得顺其自然。”
“自然。”宋筠心满意足地捏着方知雨的小腰,“待陆琪英到了淮王府,近水楼台的,多得是机会。”
方知雨“嗯”了一声,“到时候可不许跟方才一样,太刻意了。”
宋筠点头应允。
方知雨的思绪一瞬转离,突然问道:“听莫知州的意思,这里离水师营很近?”
宋筠点点头,抱着怀中人转了个反向,“我身后正对水师营。”
方知雨从他肩膀探头,近处小巷,屋檐重叠,远处漆黑,茫茫一片。
“瞧不见。”方知雨叹:“明日去瞧瞧可好?”
“明日?”宋筠突然明白过来,他们两人的又一轮博弈开始了。
围绕的核心是“回家或不回家”,所用的手段却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明日就算了吧。”宋筠劝道:“临海之处,路不好走。等你身子复原,我再带你来,反正水师营就在那里,就算空置也不会消散。”
方知雨的呼吸凌乱了一下。
宋筠却抢在她反对之前又道:“我已在心底起誓无数回,此生此世,必只你一人。一草一花一苍穹,一生一人一朝夕——此言从不作假。”
方知雨即将从喉间冲出来的话,被抵回去了。
宋筠察觉她心境变化,喜不自禁地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所以,你我日子还长,明年也好后年也罢,总有时机再来。”
“你这人……”方知雨终于反应过来,宋筠存着哄她归家的心思,但这几句话听着顺心,便也不计较了。
她见过太多男子始乱终弃,也见过很多夫妻相濡以沫,更有刚在上善遇见那些迫害秋婵和施巧儿的人。
却鲜少见到宋筠这样的。
他是真的肯为她思虑所有。
方知雨在他怀里扭捏了下,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轻声道:“你听好了啊,若你爹同你曾外祖父一样从一而终,你就做个黏人的好孩子。”
“否则的话,你就跟娘一起远去京城,丢他自己风流快活。”
宋筠:“使不得使不得。”
他的手轻轻画圈抚摸,“别听你娘的,你不能黏着我,因为我得黏着你娘。”
这句话再次入了方知雨的心,把她哄得极其开怀。
而这一晚,“娇娘子”果然黏着他的“大爷”。
“大爷”去沐浴,他亲自服侍,满头大汗却乐此不疲。
“大爷”闲坐拨烛芯,他挤在凳子边角,非要跟她前胸贴后背。
“大爷”嫌热不让他抱着睡,他就望着那柔软妖娆的小腰,娇娇地侍弄她的碎发。
一夜过去,方知雨睡得饱饱的,宋筠也终于心满意足了。
一行又在湖县逗留几日。
青鸳没日没夜照料陆琪英,端茶送水无不殷勤。
陆琪英不知如何面对,只好持续“晕”倒,可“晕”得太久,差点真将自己饿得昏死过去。
最后,只能在青鸳日复一日的悉心照顾下,缓慢“好起来”。
白日里,宋筠与莫如海去各处视察,夜上柳梢,“娇娘子”就腻在“大爷”怀里,玩得不亦乐乎。
这日一早,宋筠正待继续撒娇,却接到了淮王回信。
送信人,正是秦葵等六个鹿峰寨好手。
他们将谢霖贵收买的护卫送达麓州之后又逗留数日,才带着淮王回信而归。
信中所提之事也简单。
一是同意方知雨所提的私庄改制,并让她全权负责。
二是告知秦家已经被围,只待闹得人尽皆知,再让卫所之兵入内拿人,这样就能占尽流言上风,不怕被皇帝抓住把柄。
方知雨靠在宋筠肩头看完信,“咦”了一声:“父王让我全权负责私庄改制?”
她低头瞧了眼自己的小腹。
虽然还没有任何动静,但那里始终不一样了,她能感觉得到。
宋筠瞬间明白她的思虑,忙道:“我未在信中提及,父王还不知。”
虽然送信人值得信任,但他不愿冒任何可能的风险,必要让方知雨安安稳稳回到世子府,到了三月之期,才公之于众。
他摸了摸方知雨的鬓发,“放心,一切有我。”
方知雨点点头,“那我们就先去一趟洛颍县,茶庄的事我亲自处理。然后再沿荥州、霖州,将所有私庄巡查一遍……就回去。”
宋筠皱眉:“这少不得一个月光景?”
方知雨掰起手指头,“我想了想,鱼庄得重新提拔管事;闲置庄子还差小管事没定,还得考量聘农的工钱如何;马场、牧场、猎场留哪一个都得去瞧瞧再定;还有……”
“够了,就这么多了。”宋筠一把捏住方知雨的指尖,“你记错了,没有其他。”
方知雨的手指滑溜溜地抽走,“这些都劳烦夫君多多上心。”
宋筠:“……”
着了道了!
这分明是方知雨以退为进!
若那些事他不“上心”,她就要接过去自己上心,届时又何止一月?怕是三月五月都……
为了减少路上逗留的时刻,为了让方知雨少些劳顿,宋筠只能认了。
他将方知雨提到的,或没提到的,都一一列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之势吩咐下去,只愿一切都能顺风顺水。
***
氿州逐渐归于平静之时,麓州却出了大乱子!
就在秦葵将淮王信送达宋筠手中的当天晚上,被重重围困的秦府突然出现走水,熊熊火焰伴着浓浓黑烟蒸腾而起。
淮王自梦中被惊醒,披衣赶往议事厅的途中,正巧遇见在轿辇上的东升。
那几个轿夫一路狂奔,凌乱中与淮王擦肩而过。
若非淮王自己唤了一声,只怕轿夫们会直接抬着东升空跑一趟涵香阁。
而东升根本来不及从轿辇上下来,就匆匆对淮王道:“秦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