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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二刻。

如平日那般,沐浴过后,苏窈躺在床上,乌压压的发丝尽数落于床沿边,由冬苓、秋络二人交替轻轻擦拭洗净湿透的发。

以往常常未等到乌发干透,她先入睡,是以,沐浴后她只穿了舒适的寝衣,方便等会儿即使自己睡着了,也不必麻烦冬苓秋络再为自己更换衣裳。

寝衣量身裁制,衣袖特地多留出些许,自然垂放时她的手指只会露出一截,免得夜间受凉。

而此刻,苏窈弯起手臂,拿着话本翻阅,袖口止在细白的腕上,双手恰好不受遮挡,更方便她翻阅话本。

江栀澄送她的话本整整一大箱,直至今日,苏窈终于看完了一本。

将最后一段可以说是整部话本最为纯粹干净的文字阅完,苏窈绷直的神经莫名感到放松——终于不用紧张着会不会有突然闯入眼睛、令她浑身发烫的字眼了。

第一回翻阅这本话本时,苏窈对情爱懵懵懂懂半知不解,见话本中所述的那些亲密,只觉用词过分直接。

同谢公子的关系日渐进展,话本的内容也不再只限于单纯的文字,足够让她随着那些文字,将画面在脑海中完整呈现。

但仅限于她与谢公子所做过事,譬如牵手、拥抱、亲吻,再多的那些她未曾接触,只够她在脑海里忆起曾经瞥见谢公子的“全貌”。

尽管如此,苏窈每每也被那些字眼惹得脸红心跳。

那本翻阅完的话本被她重新塞回枕头底下,苏窈暗自心道,没有意外的话,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去翻阅江栀澄送的话本了。

冬苓秋络二人动作轻细温柔,苏窈的眼皮逐渐往下垂,或许在某个瞬间就阖眼入睡。

忽地,紧闭的房门被小心翼翼地叩了叩,夏花的声音传入房内,她恭敬地禀报道: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苏窈正处于半梦半醒的阶段,闻言,她十分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看向冬苓秋络,迷糊地问道:“是夏花敲了门吗?”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了梦。

秋络连连点头,见主子脸蛋儿透着一股懵懵劲儿,她不由得放轻声音,将夏花的话重新复述一遍:“主子,夏花说,太子殿下来了。”

苏窈眨了眨眼,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内容,朦胧的双眸刹那间恢复清明。

她惊得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再问:“谁来了?”

秋络字字清晰地回答:“主子,是太子殿下来了。”

苏窈望了望窗户的方向,外头黑乌乌一片,许是附近有水池,偶尔听见“呱呱”的蛙叫声。

显然此刻夜深。

她甚至产生了疑心,纳闷道:“方才不是他送我回府的吗?”

冬苓立即道:“是殿下送主子回府的。主子,殿下或是还有急事要寻您呢。”

苏窈也担心着有这一可能,只犹豫一霎,从舒服的床榻上起身。

她低头瞧了瞧身上的寝衣,虽该遮都遮了,但到底是寝衣,这样去见人着实不太有礼貌。

还未等她开口,冬苓往衣柜那边走去,一边道:“主子,奴婢为您更衣。”

苏窈微微蹙起眉心,嫌来回换衣裳麻烦,便道:“拿件褙子就好。”

“是,主子。”

待自家主子穿上褙子,秋络动作麻利地帮她将散开的乌发梳一个半髻。

苏窈匆匆照一下镜子,无不礼后,抬脚踏出厢房。

夏花知晓自家主子要见太子殿下,提前将太子殿下请至厅堂内坐候。

这是苏府头一回在这么晚的时辰里,还有人前来。

苏窈先前的困意已然消失殆尽,满脑子只琢磨着他这会儿来寻她,是有什么急事。

思及此,她的步子更是加快了几分。

雨廊灯盏尽数点燃,将黑夜的砖路照得明亮,一拐弯,前方的厅堂门敞开。

苏窈来不及缓一缓呼吸,疾步踏入。

厅堂内,男人只身坐于侧方,彰显身份的锦袍仍是未褪,深眸触及那道踏进其中的身影时,向来清冷的俊美面容明显柔和了些许。

许是匆忙赶过来见他,少女雪白的脸庞透着红粉,连唇瓣也变得更为红艳。

谢景昭眸色漆黑,起身朝她的方向缓步前行,薄唇轻启:“这么晚过来寻你,可会耽误你歇息?”

苏窈摇了摇脑袋,如实开口道:“你若再晚些,我便睡着了。”

说罢,她望向他,潋滟的双眸里满是慌忙,问他:“你寻我有何事?”

谢景昭将她的手牵起,带她走回桌案旁,另一只手拿起桌案上的锦盒,声音平缓道:“怪我,竟将丝帕忘记给你。”

苏窈不解:“丝帕?”

“嗯,晨早承诺买给你的丝帕。”

若非他提起,苏窈就该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她恍然大悟,而后又感到一丝丝的困惑,以及莫名的愧意,她小声道:“明日给我也可以的。”

不过只是丝帕,让他这么晚又跑过来一趟,即便太子府就在旁侧,仅需几步路的距离,即便是他非要送她丝帕,可她依然觉得麻烦了他。

顿了顿,她又道:“让其他人给我也可以的。”

谢景昭语气难得认真:“不一样。”

苏窈诧异地抬眸,一下子对上他过于炙热的深眸,仿佛被烫了一下,她的睫羽轻颤。

只对视片刻,她先一步移开目光,本就红润的脸蛋肉眼可见又红些许。

她垂下眸,视线落于面前精美的锦盒,“我可以现在打开看看吗?”

“当然。”

男人这般应着,牵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好似没察觉。

苏窈不得不再次抬眸看他,被他牵住的手稍稍挣扎了一下,弱弱道:“我一只手打不开盒子……”

“抱歉。”他松了手。

苏窈就没有从那张俊脸上看出“抱歉”的意思。

双手得以自由,她将锦盒打开,三条丝帕叠得细致摆在锦盒里,仿若价值连城。

她自个儿的帕子,全是最便宜的最廉价的布料,甚至还反复用过好多次。

苏窈一想到这三条丝帕怕是昂贵极了,心颤地问道:“这三条丝帕花了你多少银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