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明天,房间的木窗被夜风吹开一角,吹散昨夜室内旖旎的空气,用山间清新的风换走浊气。
毛绒绒的地毯上,同一张薄被裹着两个衣着整齐的人,你抱着我,我缠着你,好似睡成了一个人。
祁故比蔺寒枝先察觉到灌进来的山风,迷糊着睁开眼睛,下意识推推还贴在胸膛上的宽大手掌。
唔……蔺寒枝这手还挺会挑地方搭的。
蔺寒枝自然而然被推醒了,入眼是晕乎乎的祁故迷迷糊糊爬起来, 赤足站起,想要关窗,结果因为半梦半醒险些被地毯凸起的一角绊倒,踉跄了几步才重新站稳了,看起来像是只刚学会走路的小动物。
蔺寒枝在湖边野营时就曾见过这样可爱的祁故,这会儿再见, 越发喜欢得不行,同时心里还有点小骄傲。
看到这只祁故了吗?可爱吗?我的。
蔺寒枝这么想一想,就觉得心脏被代表着愉悦的气体充盈满沸,他如在梦中般抬起手腕,对准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仔仔细细看挂在手腕间的漂亮手链。
分明昨晚就已经看了无数遍,睡前也用指腹摩挲过手链上的每一颗玉珠,但依旧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祁故东倒西歪,仿佛一只只有一半充气,在暴风雨中随风而动的小人,终于走到窗边关上了那条细缝,将灌进来的清新冷风隔绝在外。
然后,他十分自觉地重新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抓住蔺寒枝抬起的手,按在胸前,将自己调整回了醒来时的姿态。
再睡一会。祁故朦朦胧胧地想,以上举动全程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全部依靠本能行动。
他每次被吵醒后想要再睡回去,都是要将睡眠姿势调整到与苏醒时一样才可以。
但今天……好像比之前多了一个步骤?
祁故猛地睁开眼眸,双眼恢复清明,感受到心口处传递来的重量。
他呆呆地看着蔺寒枝近在咫尺的,睁着一双桃花眼的俊美脸庞。
他……刚才干了什么?
祁故脖子以上的部分红成一片,恨不得能把自己和蔺寒枝一起打晕,重头再睡过。
别说睡意,这下就连尿意都快被吓没了。
“早,早上好。”祁故艰难维持冷静的面容,装作无事发生,就像是摘掉一个抱在怀里的玩偶一般,将蔺寒枝的手掌拿了下去。
蔺寒枝握掌成拳,将掌心上残留着的祁故的体温攥紧了,而后弯着眼眸:“早上好。”
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或许是因为在与祁故确认关系的第一天清晨,就见到了与以往认知里不同的祁故,对他又多了解了一点。
原来祁故被吵醒后再入睡,会把自己摆成苏醒时的姿势啊。
昨晚俩人亲得尽兴了缺氧了才晕晕乎乎睡的,现在清醒了,感受到彼此如此亲密地黏在一块醒来,各自都有几分害羞。
但又不想在爱人面前露怯,显得自己十分没有见过世面,因此都在硬撑着没有立刻分开……哪怕,身下憋得其实已经有些难受了。
俩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在尴尬的静默与暧昧气氛中硬生生躺了十分钟,最终还是祁故率先起身,呼吸滚烫:“我去厕所。”
蔺寒枝如蒙大赦,“我也去。”
祁故急得面红耳赤,唯恐蔺寒枝跟进来:“……我的房间只有一个厕所。”
蔺寒枝则说:“我回厢房。”
而后就是一轮隔着墙壁的技术与持久力的比拼。
解决完后,祁故耳根子愈发通红滚烫,在窗前吹了好一会冷冽山风才控制住自己的失态,套上件薄外套后来到蔺寒枝房间敲门。
蔺寒枝依旧如往常般,那双桃花眼一见到祁故就露出笑容,只是眼瞳略微泛红,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眼睛怎么了?”刚才也没这样啊。
“洗脸的时候不小心,进了水。”蔺寒枝眨了眨眼,“一会儿就好了。”
祁故担心他的脆皮身体:“那先等等,要是还不舒服就告诉我。”
蔺寒枝乖巧点头,而后指尖捏起自己的外套:“衣服皱了,能借我一件吗?”
祁故看着他身上材质金贵的外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是哪里皱了,但考虑到蔺寒枝有点小洁癖在身上,祁故点点头:“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宽松一点的。”
修身款蔺寒枝应该穿不上,太小。
就在转身前,祁故伸出手指,自然而然捻了捻蔺寒枝衣服的薄厚,打算替他找件厚薄程度差不多的,以免冻坏人。
祁故最终提回来一件宽松款的毛衣开衫,浅米色的,衣袖偏长,祁故自己穿的时候不刻意控制袖子能将手完全遮住,祁故自然不会买这种款式的服装,这是他当初在娱乐圈那一年给品牌方拍宣传图时留下来的。
“这件可以吗?”祁故举着衣服示意。
蔺寒枝极少穿浅色调的衣服,但既然是祁故给他挑的,上面还带着祁故衣柜里的气味,蔺寒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以。”蔺寒枝当着祁故的面儿脱下身上外套,换成祁故的毛衣开衫。
这件开衫在蔺寒枝身上时,便显得没有那么宽松,倒像是很知性的休闲款,就连衣袖也变得正好,只遮住那节突出的腕骨,以及腕骨往上的手链。
蔺寒枝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迟疑稍许,将袖口往上卷了一道, 露出那条红绿相间的手链,对上祁故困惑神色,他自然而然道:“袖子有点长。”
毛衣:“……”
老子当初就该烂在厂里。
祁故其实觉得袖子长度正正好,但见蔺寒枝单手卷衣袖不大方便,还是走过去帮忙:“另一半我来卷吧。”
本来也不是什么精细活,祁故几秒钟就把袖子卷得规规整整,下意识抬眼望向蔺寒枝。
而刚好,蔺寒枝也在很认真专注地凝视着他。
一个垂眼一个抬眸,两人的嘴唇便已近在咫尺,近得似乎都能让人感受到从对方唇齿间呼出的热气。
祁故甚至看见蔺寒枝唇线漂亮冷厉的浅色唇瓣上,有一道殷红色的细小伤口。
同样的伤口,祁故早晨洗漱时,也在自己的唇珠上发现一道。
到底是没什么经验,昨晚情绪上头,凭借着本能地撕咬交缠攫取, 嘴唇不被咬破了才怪。
显然,新晋的小情侣都发现了对方唇瓣上,自己留下的痕迹。
视线慌忙错过,又是一阵山风也吹不散的面红耳赤。
昨晚气氛太好,亲吻全凭本能,这会终于后知后觉害羞上了。
“收拾好了吗?好了就走吧,吃早饭。”祁故假装自己忽然对墙角的一颗蘑菇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不敢再抬眼看蔺寒枝唇上,自己留下的罪证。
“好了。”
二人并肩穿过回廊,朝着主殿方向走去,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
是早起抢着上头香的香客们。
一段时间过去,如今浮霭观的香客构成不再简单的只是探诡观众, 更有一些慕名而来心中有所求的信众,因此,祁故与蔺寒枝也不用露出顶流躲粉丝那样的狼狈,只大大方方往外走。
人群里有人看见了他,打一声招呼,也就算是完事了。
祁故带着蔺寒枝一路穿过主殿,牌匾大门,来到浮霭观外的商业街上,昨日回来时,商业街上人都已经散了,祁故没能带蔺寒枝逛逛这里的美食,刚好现在补上。
祁故问蔺寒枝想吃什么。
蔺寒枝看着熙熙攘攘人群,说:“吃你平常喜欢吃的。”
他总是想离祁故近一点,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祁故便带着蔺寒枝走到商业街最角落的一家门面,这家店的生意没有外头那么红火,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自己打扮得干净漂亮,店里也是一尘不染,见祁故来了脸上露出笑容:“祁大师,今天吃点什么?”
“老样子,给他也来一份。”祁故说着,带领蔺寒枝在小小的双人桌前坐下了。
二人没说话,一起看着在灶台前忙活的老板娘,只见她动作迅速给自己戴上了厨房手套,而后拿起一张张纤薄的馄饨皮,用一根筷子将粉色肉馅蒯进馄饨皮里,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将馄饨皮包成成品形状。不多时,她手边就堆了一堆圆滚滚撑着尾巴,好似金鱼的小馄饨。
蔺寒枝看得很认真,倒不是以前从没见过这场面,只是觉得自己正在缓慢融入感受祁故的生活。
是祁故亲自邀请他融入的。
水开了,热气白雾冲天氤氲在锅面上,老板娘将“小金鱼”抓进漏勺里,放进不断散发出白蒙蒙雾气的锅中烫熟。
小馄饨熟得很快,只几分钟就熟透了。
而老板娘已在这几分钟里在白瓷碗中倒上骨汤,放进各色调味料, 而后将馄饨分装进碗碟,又加上一小块猪油并紫菜虾米碎以及葱花。
香味毫不掩饰地扑鼻而来。
老板娘将馄饨放在二人面前,说了句“慢吃”回到了灶台后。
蔺寒枝拿起瓷勺准备吃,被祁故按住了:“等等,再加一点陈醋和这里的红剁椒会更好吃的。”
想到蔺寒枝不太能吃辣,是个战五渣,祁故又补充道:“这里的剁椒不辣,就是提提鲜。”
祁故推荐的吃法,蔺寒枝自然照单全收。
加完调料,馄饨碗内配色又丰富几分,晶莹剔透的泡泡馄饨间缀着翠绿葱花与新鲜红剁椒,还有猪油化开后形成的漂亮油花。
在祁故眼神注视下,蔺寒枝舀起一只馄饨咬了一口。
皮薄馅大,齿颊留香。
“真的很好吃,以后带我把这条街上所有好吃的都吃一遍吧?”蔺寒枝隔着氤氲的热气看向祁故,寻求他的意见。
“当然。”祁故语气笃定。
蔺寒枝便笑着继续吃馄饨,像是吃到了冻干的猫,又或者欲望得到满足的大型猫科动物。
一顿饭吃完后,祁故朝着老板娘道别,老板娘笑着说:“这是大师你节目上那个搭子吧,小伙子长得可真好看啊,有对象没有?”
老板娘年纪大了,弄不明白弹幕那些,平时都是不开的,自然也不知道祁故与蔺寒枝那些暧昧。
祁故刚想说话,就听蔺寒枝自己迫不及待答:“有了有了,长得很漂亮,工作也厉害,我们刚确认关系不久,现在还在热恋期。”
祁故在一旁耳根子又开始发热,忙扭过头去,做出一副有事情忙急着要走的模样。
老板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谈了恋爱这么大大方方说,一点儿也不支支吾吾的年轻人,愣了下,道:“那下次一起来吃馄饨,我请客。”
蔺寒枝笑着说了谢谢,与祁故一起朝浮霭观的方向走。
而被落在身后的老板娘后知后觉心生困惑……既然那小伙子那么喜欢他对象,夸得那么厉害,今天怎么没把人带来呢?不是还在热恋期嘛?
但老板娘的困惑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有香客顶着爬山爬出来的大汗走到了店里,招呼她下碗馄饨。
她自然也就顾不上别人的事情,忙生意去了。
*
蔺寒枝也就是嘴皮子利索,等到真回到浮霭观里,坐在庭院的石桌前,与祁故四目相对时,脸上红得与祁故不遑多让。
弄得金蟾跳过的时候,还以为这俩人是咋了气成这样,停下来看了好一会。
结果这俩人倒好,谁也不说话,就是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对视,越看还脸越红,纯情得金蟾一阵无语。
迅速跳走上班去了,没意思……还以为能看见他俩打啵呢。
“……我们接下来,做点什么?”祁故有点想不出来,毕竟他的生活相对简单,在浮霭观时也就是吃吃睡睡,但现在刚吃完,总不好让蔺寒枝再去吃一顿。
蔺寒枝视线落在祁故被辣椒刺激得颜色越发红润的唇瓣上。
还是很想亲……但忽然亲过去,祁故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好像确实很奇怪。
打个招呼再亲?好像也不太对劲。
“要不,就随便坐一会吧。”蔺寒枝音色低哑,喉结轻滚。
按他说,最好能再随便亲一会。
“那,那就坐会儿。”祁故指尖摆弄着手机,将它来回颠倒翻转。
视线看似漫无目的,实则也落在蔺寒枝那张俊美脸上唯一的伤痕处。
是蔺寒枝线条冷冽,却很红润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