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浔从昏黄的铜镜中看到一切,心情……
有点儿无法言喻。
他看向理直气壮的彦白,彦白根本没与他的视线对视,三两下把冠冕摘了下来放在一边,动作都仿佛带着一股万夫莫敌的气势。
摘完他就退到了一旁,继续抱着手臂冷眼旁观。
卫浔……
冷星河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再也忍不住,
“卫浔,你身边的奴才是不是太没分寸了,怎么对我如此不尊重?”
卫浔站起来缓缓转身,脸色看不出喜怒,
“星河,你我现在身份有别,再不是从前两小无猜的童伴。若说不尊重,你直呼皇帝名讳,也有不尊重的嫌疑。”
冷星河刚才愤怒之下,倒是真忘了这茬。
可是他此时此刻被愤怒占据了理智,即将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恐慌让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他现在就想作一作,莫名的想要和彦白做个比较,看看自己在卫浔心中的分量。
“你也还记得我们是从小的玩伴,我整整十年全都是和你朝夕相处,你早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如今我连叫你名字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甚至我连一个奴才都不如,那我问你,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你对我……就没有过别的心思?”
彦白所有警惕的弦全部都竖起,紧紧盯着卫浔,就看反派如何作答。
卫浔表情丝毫没有动容,依旧一脸的淡然,
“你本应该最了解我,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都是自己去争取。
我若是真的想要你,又怎么会等到有一天你自己开口?
童年陪伴又如何?我们的关系也仅此而已。
我希望你清楚,以后我们是君臣,也永远是君臣。
今日你言语太过无状,回去反思一下吧。”
彦白的心落地了,姿态也放松下来,甚至唇角还带着一点儿笑意。
冷星河则是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
“你从小到大有什么事都与我分享,也从来没有找过别的玩伴,怎么会不喜欢我?”
卫浔有些无奈的揉着额头,
“你说,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宫里只有你与我年龄相仿,又经常在一起,我才和你玩得多?”
彦白在旁边忍不住偷笑出来,发出小小的声音,卫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彦白有些尴尬的垂眸。
冷星河听到声音,却一下把火力冲着彦白去了,
“从未喜欢过我,莫非你是喜欢这个小太监?是他勾了你的魂吧?
卫浔,你不要自甘堕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阉人,他怎么配?”
卫浔满心的不耐,他揉着眉心,愤怒的风暴在心底酝酿,忍耐即将达到极限。
冷星河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气场的转变,转头狠狠盯着彦白,恨不得将他抽筋扒骨,
“你这狐媚子小太监,你叫什么白对吧?
你到底用了什么见不得台面的手段勾引卫浔?
你以为你配得上他吗?就算他对你有些兴趣也只是一时兴起,拿你当个玩意儿,你还翘起尾巴来了?”
彦白白眼简直要翻上了天,眼中、脸上全是不屑一顾。
冷星河见他这状态更不理智了,冲上去就想打人,一向以清风明月而着称的谦谦君子,此刻居然有点像个泼皮。
彦白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卫浔却已经一把拉住冷星河的手臂,力道丝毫没有留情面,冷星河被抓的一个踉跄,回头怔然地看着他。
卫浔神色无比严肃,极力控制快要失控的情绪,但极低而威慑力十足的声音,已经完全暴露了他心底的愤怒,
“你发够了疯没有?我一再容忍你都是看在儿时的情谊,但是天子威严不可挑衅,你别逼我赶尽杀绝。”
彦白神情轻佻,慢条斯理放下袖子,狐假虎威冲着冷星河做了个鬼脸,把小人得志明晃晃的表现在脸上。
冷星河简直要气炸,但卫浔的话,也让他混乱的理智回了一丝神,
他看着卫浔,脸上全是磅礴的泪,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此刻说愤怒,不如说是绝望,
“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竟然如此脆弱吗?你都不能容忍我说一个小太监两句?”
卫浔放开他,神色冷淡,态度漠然,
“我们从始至终不过泛泛之交,是你把这交情想得太深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你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说他?”
冷星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仿佛风吹杨柳,摇摇欲坠。
这么多年的痴心妄想,居然得到这样一个评价,叫他如何不心痛?
他深深看了卫浔一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转身悲愤而去。
卫浔这才看着彦白,彦白立刻收敛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皇上有何吩咐?”
“你很开心?”
彦白……
“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看你看热闹看得很开心,都忘了我交代你什么。”
彦白一拍脑袋,
“找两身衣服是吧,马上就去!”
彦白一路小跑向门口冲去,这么多天第一次伺候卫浔,伺候的心甘情愿。
卫浔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又平复了些,和彦白在一起总是会让他十分放松,这半年累积的戾气,也仿佛无意识中在一点点消磨。
很快两个人都换好了衣服,十分低调的微服出宫,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了几名心腹暗中保护。
彦白还暗搓搓幻想,这会不会就是戏文中常说的桥段,卫浔带他出宫玩,专门为了讨他开心?
结果现实十分的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