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卫浔不过七岁,身为卫惠帝的皇长子,自出生就备受宠爱。
母亲温柔慈爱,卫惠帝对他也极为宠溺,几乎是有求必应。
当时鲜卑联合其他部落大败北匈奴,并迅速崛起。
首领檀石野心极大,又把触角伸向了邻居大企国,发动了侵略战,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下三座城池。
卫浔的舅舅身为大将军,主动请缨出战,率领二十万大军迎战檀石。
在他的指挥下,不久就转败为胜,不但夺回了被攻占的三座城池,还将鲜卑击退五百里。
鲜卑求降,卫惠帝收了降书,两国的战争才算中止。
那一年,卫浔亲眼目睹了他的舅舅战胜回国多么风光。
卫惠帝更是亲自举办欢迎宴会,不但对他的成就大加赞扬,还赏赐金银美女无数。
金银收了,分给了所有与他一同参战的将士,但美女都被舅舅退了回去,他当时已经有了如花美眷。
韩家有个家规传统,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卫浔记得,自己看到父王的后宫美女无数,而外公、舅舅家却都是一夫一妻,无人纳妾。
卫浔也曾奇怪这种区别,他问过母后,韩醉媚只苦笑,
“一生一世一双人,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然而终究是可遇而不可求。”
卫浔当时年纪太小,没太听懂,也就错过了母亲感怀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无奈与悲凉。
宴会上,卫浔坐在父皇身边,对卫惠帝手边的酒有些好奇,
“父皇,酒好喝吗?”
卫惠帝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自然是好的,你若是想喝,我叫人寻些温和一点的酒送到你的宫中,你可与你的舍人一起饮用。”
韩醉媚有些不满,嗔怪地看着皇上,
“皇上,您真的太宠卫浔了,哪有这么小的年纪开始饮酒的?
就是您让他招集、收留舍人这一点也太早了些。”
卫惠帝哈哈大笑,
“卫浔将来就是我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正应该早早开始历练。
让他多召集一些能人异士,多长些见识有什么不好?”
韩醉媚无奈,卫浔的外公却隐约有些不安。
只不过这大喜的日子,他不好表现出来,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到底来源于何处。
卫浔那时非常崇拜父亲,哪个孩子不喜欢对自己极好的人呢?
他转头安慰母亲,
“母后,我真的有和他们学到东西,父皇全是为我好。”
韩醉媚无奈笑笑,
“是是是,我是说不过你们父子俩。”
卫浔那天是极为开心的,外公舅舅和母后都在,一切都是那么梦幻般的美好。
一直到早上卫浔醒来,唇边还挂着一抹笑意。
然而醒来了,又是冰冷的现实,他的外公、舅舅、母后……全都惨死在那个雨夜。
卫浔整个人躺在床上,满脸都是低气压的戾气。
天刚亮,彦白起床了,作为一个古代职业打工人,他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他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踮着脚尖走去门口,安排卫浔起床后的一应事宜。
大总管正在门口安排着一系列工作,见彦白出来了,满脸都是笑容,将他拉到一边,语气神神秘秘,
“哎呀,彦白,当初刚一见面我就知道你有出息,所以才把你叫到身边悉心教导。
我教的不错吧?你现在可算一步登天,好日子来了,以后还望你多多关照啊!”
彦白嘴角微抽,轻轻抽回自己的袖子,嫌弃的甩了甩。
彦白最烦这种人,他皮笑肉不笑,
“不敢不敢,还要大总管以后多多关照才对,皇上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大总管看他十分敷衍,脸色微沉,却还是招呼旁边的一名宫女送上一叠衣服,
“自然是准备好了,热水、早膳也都安排好了,再有一刻钟就可以叫皇上起床,时辰到了。”
彦白点头,拿着那件衣服又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大总管朝地上啐了一口,小声嘟囔,
“狗东西,刚得势两天尾巴就翘上了天,不定哪一天不小心,皇上就砍了你的头!”
大总管声音小,只有旁边的徒弟小太监听见。
小太监凑近大总管,小声问:
“师父,这彦白到底哪儿得了皇上的青睐?居然搬进了屋子里头?”
大总管满脸都是嘲讽的笑,
“不过靠的是他的一身皮囊,这原本是我给先皇准备的人,没想到当今皇上也好这口。
这么快就宠了,不过昨晚上也没叫水是吧?”
徒弟立马点头,
“我就在值房里睡着,一晚上安安静静,没叫水。
会不会还没得宠,我看彦白刚才腿脚利索得很。
按照皇上那身体,彦白若是真的爬上了龙床,今天还能爬得起来?”
老太监不由点头,
“是这么个理儿,许是嫌彦白年纪太小,还想再养养,当初先皇也是这个意思。”
小太监脸上有嫉妒的神色,
“师父,这彦白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大总管看了他一眼,
“哼!你还没放下你的歪心思?凭你的相貌,就是我当初引见了你,你也出不了头。”
小太监脸一红,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总管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我徒弟,我总归给你一个好前程,但那条路你就别惦记了。”
“是,我都听师父的。”
两个人小声的嘀咕完,大总管又开始忙碌起来,小太监也忙前忙后。
屋子里,彦白蹑手蹑脚的又进来,掐着点等着叫卫浔起床。
卫浔却已经做起身,一把拉开了帷幔,吓了彦白一跳,
“皇上,您醒了?”
卫浔皱着眉没说话,只脱下了身上的寝衣,看着彦白的包子手,
“你该换药了。”
彦白手上已经一点都不痛了,
“皇上,你才是该换药了。”
“你帮我换。”
彦白就知道这活儿得落在他身上,彦白去旁边拿了药箱,先为卫浔换手臂上的药。
纱布一层层揭开,露出还有些狰狞的伤口。
彦白观察了一下,没有红肿发炎,这算好事,却忍不住问卫浔,
“那段日子很辛苦吧?”
卫浔神思还在昨晚的梦里,没听真切,
“那段日子很糊涂,可是很快乐。”
彦白……
他抬手摸了一下卫浔的额头,
“没烧啊!”
卫浔心神一动,彦白的手极温暖,让他荒凉的心也暖了一下。
彦白放心了,
“穿上衣服吧。”
卫浔一把拉住彦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我帮你换药。”
彦白……
上个药,有必要这个姿势吗?
自己是不是被吃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