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
待眩晕感终于褪去,霁遥站定,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云脚镇西头郊外,她幼年和父母所居的那处小院里的桂花树底下。
此刻,艳阳高照,碧空如洗。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形成点点光斑投射在她脸上。她正如小时候那样,不经意的将头靠在树干上,嗅着花香。
霁遥伸出一只手,替自己挡了挡有些晒人的阳光。
她看着自己那只沐浴在阳光中的手,若有所思。
她分明刚才还身处凤凰斗阙之中,怎会一瞬间便日行几十里,来到此处。
况且方才分明是黄昏时分,此刻却成了清晨。原本他们的这处小院,在霁遥父母双亡之后也荒废了,可现在霁遥站在树下,看着桂花树上的秋千架,只觉小院一如记忆中,当初她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分毫改变。
霁遥静静打量着她曾经的家,仿佛时光回溯,一切重新来过。
她敲了敲脑袋,明白发生了什么。
突然,传来“吱嘎”一声,主屋的门被缓缓打开。
霁遥立马闪身,躲在了树干后面,结果不小心碰到了秋千架,人没了影,只留秋千摇晃。
李望宸一推门出来就发现了了那架秋千的不寻常,看出了树后面有人。
李望宸的手握着太霄剑柄,面上悠哉的说道:“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树后的霁遥闻言皱了皱眉,寻思她藏的挺快的呀,怎么还会被人发现。
不过霁遥也听出了门口那人的声音,是太子。
李望宸看见是霁遥从树后面走出来,右手随之松开了剑柄。
霁遥看着他,气呼呼的说道:“你这人真是的,还是什么太子呢,胡乱碰什么!现在好了,害的我们被困在这里,你满意了?!”
李望宸看着她,神色微变。这丫头,怎生如此无礼,澄凉克己复礼至此,怎么教导出这么一个蛮横鄙薄的后辈。
看在澄凉的面子上,李望宸没和这么个小丫头计较。他开口道:“听姑娘方才的意思,是知道我们如今身在何处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又是在哪里。”
霁遥看着眼前的景象,童年的记忆涌入脑海。她收起方才气恼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态,有怀念,有留恋,有近乡情怯。
霁遥将那些情绪谨慎的收起,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避开李望宸的打量,转身回到树下,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只是脸上依旧不可避免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霁遥晃着秋千,开口道:“师叔和我说过,我们方才触碰的那面镜子,名唤重缘映真镜。
此镜乃是当年大雍太祖占地时偶然所得,此镜赋灵,便认太祖为主。这面镜子可以窥见因果,照见人的过去和将来,唤起人内心最深的执念,当年太祖决意起兵推翻前朝,也有它的功劳。
后来,太祖觉得此镜影响心神太甚,不是吉物。太祖恐它日后祸乱他人,便将它交给了我师爷妥善保管。师爷当年避世,将此镜也带入凝云山封存起来。四百年间,此镜便一直尘封在凤凰斗阙里,直到如今。我们现在,就是被吸入此镜中了。”
这么一说,李望宸想起自己曾在皇家典籍中看到过有关重缘映真镜的记载。书上说此镜会将人带入他最悲痛的回忆之中,若非心智坚定之人,便会沉溺其中,难以自拔,永远被困在镜中。
可他还以为这不过是后人杜撰的有关太祖的传闻轶事罢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李望宸从云霁遥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什么,他道:“你师爷?那便是你师叔的师父,灵云观的观主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云霁遥略一思索,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霁遥指着李望宸腰间的太霄剑,道:“我师爷便是四百年前出山,助太祖倾覆前朝,诛灭妖道的灵云观天师,道号——慕寒。”
李望宸听罢,心神震荡。
他手上所持的太霄剑便是几百年前慕寒天师所铸。
关于这位天师,史书上也只有寥寥几笔:“巫祁之北,有道人避世居之,自云慕寒子。前朝后绥元年,慕寒子受箓,为天下诸庙天师之首,有大能。前朝末年,慕寒子世号慕寒天师,出世辅佐明主,铸天命之剑太霄以献太祖,颠皇权,除妖邪。大雍立国元年,慕寒复隐于世,隧后人不闻所踪。”
李望宸忍不住握着剑,看了一眼,道:“原来澄凉的师父,竟是慕寒天师。”慕寒天师的修为竟然如此高深,超脱凡尘,在世上活了至少四百余岁。
李望宸道:“不知慕寒天师如今身在何处,我倒真想拜见一下他老人家。”
霁遥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干嘛要告诉你啊。再说了,我们如今身陷囹圄,能不能全须全尾儿的出去都不知道呢,你倒是挺会想美事儿。”
云霁遥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说在了点子上。
李望宸道:“照你说的,此镜已尘封四百余年。可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碰了这镜子一下,怎就突然唤醒了它,将我们吸入此地。”
霁遥看着他,道:“此镜当年认主太祖,便唯有太祖和其后嗣得以驾驭。你是李氏皇族,太祖嫡脉,自然你一碰,重缘映真镜便有了反应。”
李望宸道:“原来如此,那我们现在便在镜中,该如何才能出去。”
二人正说着话,云霁遥突然站起身,直直的看向院门处。
此处地势较高,站在院中可以看见外头小道上的景象。
李望宸顺着云霁遥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道童穿着破旧的青灰道袍,背着一个大大的箩筐头戴斗笠沿路而来。
道童被箩筐压弯了腰,她站在门口喘了两口气,才打开了院门。
李望宸远远见来了人,想躲来着,却看见霁遥还站在那里不动如山,便也跟着没有动。
待那道童进了院子,放下箩筐,解开斗笠,露出了脸,李望宸一眼认出,那是小时候的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