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仪狄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大声对着里屋喊道:“臭老头!等着瞧吧!看我什么时候酿出仙品美酒,我一滴都不给你尝!”
里屋传来络腮胡大汉的冷哼:“等你什么时候酿出来了!老子给你捏肩捶腿都行!”
清明看着这场景一阵好笑,感情仪狄老哥青年时期也是个贪玩的。
在之后的时间里,清明跟随着青年仪狄走过了几年寒暑,在浮生入梦湖边垂钓,在山上树丛中掏鸟蛋,在秋日的山丘上午睡,好不快哉。
一直到一个闲暇的午后,青年仪狄依旧如往日那般悠哉得跑去湖边和同伴嬉闹,却和镇上的其他人发生了争执。
整个浮生镇以酿酒为生,两方人马争吵不下以后,便约定以半月为期,去酿一坛酒来定胜负。
少年人的争斗总是如此简单,不存在什么生死之争,仅仅只是为了争那一口气。
仪家酒铺作为十里八乡酿酒一道中的魁首,青年仪狄当然义不容辞得接下了这个责任。
回到家中之后,青年仪狄本想着再去父亲那里偷一坛酒凑数,果不其然被痛揍了一顿,这小子也是个倔脾气,暂时的失败根本击不垮他。
一次次得偷酒,一次次得被揍,终于在半个月之后,鼻青脸肿的青年仪狄放弃了偷酒的想法,打算靠自己酿一坛好酒。
不得不说这小子确实是酿酒一道的天才,从来没学过酿酒的相关知识,就靠着从小到大看到的见闻有模有样得开始了酿酒之路。
在注意到了儿子的变化之后,仪狄的父亲也曾在半夜偷偷尝过仪狄酿的酒,每次都被古怪的味道给辣得伸舌头,一边骂着败家子一边琢磨着这小子是不是根本就没想酿酒,就是为了故意脏自己的。
但即便如此,每次在仪狄酿新酒时,其父亲依旧还是会偷偷过来尝一尝。
很快半个月时间过去,到了约定的时间,两方人马在浮生入梦湖边围成一团,品尝着各自酿出的酒水,没有丝毫意外的,仪狄这半道出家的仪家酒铺传承人败了,败得没有丝毫悬念。
人家毕竟是勤学苦练多年,仪狄便是再天才,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几天就追上人家十几年苦功。
玩在一起的伙伴们倒没有指责仪狄的不是,只是一个群体之中,多少会有几个说话难听的,嘲讽了几句之后,仪狄就是灰溜溜得跑回了铺子。
在此之后,仪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鱼也不钓了,鸟蛋也不掏了,每日从书塾一回来就钻进后院酿酒房,没日没夜。
得见儿子迷途知返,仪狄父亲也甚是欣慰,经常会进去指点一二。
而一直跟在青年仪狄身边的清明自然也是受益匪浅,不知不觉中在酿酒一道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估摸着从这梦境中出来,清明也是一个精通酿酒之术的大家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八载时光转瞬即逝,仪狄步入中年,本就在酿酒一道上天赋卓绝,八年的时间更是将青年彻底锤炼成了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
仪家酒铺一门双杰的名声更是逐渐传开,不止是浮生镇,周边所有的镇子都有慕名而来的酒客。
然而仪老爷子醉心酿酒一道,一门心思想着酿出仙品美酒,彻底将铺子交给了仪狄打理。
可惜仪狄这个倔脾气,在钻研酿酒上是好事,可用在经商上,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但凡是有酒客说上酒水一两句坏话,就会被脾气爆裂的仪狄抄起笤帚给赶出去,久而久之,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也越来越差。
直到某一天,后院之中突然传来仪老爷子的大笑声。
“成了!成了!老子终于成了!”
随后便见老汉冲出房间抱着已经是八尺大汉的仪狄狠狠转了几圈。
“儿啊!我们仪家复兴有望!将来酿酒一道除了酒神杜康,还有我仪家!哈哈哈哈。”仪老爷开怀大笑。
仪狄在愣了一下之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能让自家老爷子这么开心的事除了酿出仙品美酒不可能再有其他。
随后的事情清明早已经听说,按照既有的轨迹不断行进着,一直到那天仪家大摆宴席,邀请无数酒客来此地赏酒,更是愿意将传说中刚刚酿出的仙品美酒拿出来供大伙饮用。
那一天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绸缎,整个浮生镇中都是一派喜庆的氛围。
对于浮生镇其他酒铺来说,镇中有一家酿出仙品美酒,对于整个镇子都是一件利好的事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仪老爷子锦服华发,志得意满,一直邋遢的络腮胡都特意修剪了一番。
台下觥筹交错,所有酒客都耐心得等着最后那仙品美酒端上来的一刻,在场人数众多,每个人能分到的恐怕也就一小杯,但这等美酒,即便是一小杯,也不枉他们千里迢迢过来尝上一口。
没多久,仪老爷子就是亲手端着一坛酒走上了台,高声道:“诸位,这便是在下经历几十载春秋方才酿出的仙品美酒,虽然在下没尝过其他仙品美酒,但这酒绝对不输!”
“这酒就如同浮生入梦湖每八年一次的大雾一般,一旦饮下就会陷入梦境之中,助各位斩却心中执念,而且效果比那大雾还要强!所以在下便为这酒取了一名字——“斩执”!”
台下酒客纷纷喜笑颜开,不吝恭维之词:“仪老爷子实乃豪爽之人,这等美酒居然舍得拿出来与大家共饮,实乃酒道之幸,天下之幸!”
“是啊!是啊!这天下要是能多一些仪老爷子这样的酒中豪杰,酒道高山能再长几寸!”
“我愿称仪老爷子为酒中仙!”
无数恭维之言砸得仪老爷子晕头转向,咧开的嘴都合不上。
就在这喜庆的氛围之中,只见仪老爷子眉头突然一皱,旋即便是满脸痛苦得捂住了心口,跌倒在地。
一边的仪狄连忙上前搀扶,关切道:“爹!爹!你怎么了?!大夫!去叫大夫!”
整个大厅之中瞬间乱作一团。
仪老爷子紧紧抓住仪狄的衣袖,用仅剩的力气缓缓道:“湖......湖底......”
可惜的是当下仪狄心焦气燥,周围环境又嘈杂,并未注意到父亲临死之前最后的交代。
还没等大夫过来,仪狄就抱着父亲走入了后院,满堂宾客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一件大喜事,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清明愣愣站在原地,按照他之前入梦的经验,入梦者在进入梦境的时候虽然会有自己的意识,但却不能做出记忆中不曾做过的举动。
同时清明作为旁观者,在仪狄的梦境之中是不能接触任何人事物的,仿佛在另一个空间之中,所作所为都对原本的梦境不会有丝毫影响。
清明的视角自然也是根据梦境主人的视角转变的,主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自己也是接触不到的,如今仪狄已去后院,那厅前的事情就是仪狄不曾经历过的。
但此时的他却依旧站在厅堂之中,并没有跟随仪狄梦境的转变到达后院。
“这是怎么回事?”
清明心中满是疑问。
厅堂的一个角落,一名儒生缓缓站起身来,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原来,入梦的关键,在湖底。”
此人,正是吴沧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