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夜,战乱不休。
凌乱的尸体倒了一地,两道暗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刀光剑影之间,招式快的竟然只剩下残影,根本看不清。
凌厉的剑风四处飞拂。
只要有一记不慎,必会致命。
二人交织许久,难分胜负。
楚狸紧张的看着,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再次绷如弓弦,半刻都不得松懈。
可,这口气还没有缓下,一个消息犹如噩耗般传来:
“不好了!”
“陈统领叛变,东城门大开了!”
“杨将军叛变,领走了两千名精兵,我们的人手锐减!”
“不好了……”
数名士兵疾步奔来,大呼着通报最新消息。
短短半刻之间,十余人叛变,将敌我双方、势均力敌的姿势,立马拉到南蛮占领上风、大楚落入下风的困境。
叛变!
大楚兵力锐减,士气大削。
楚狸神色一凛,反手抓住一名士兵的衣领子,喝道:
“都叛变了?”
“是、是的,还有不少官员正在宫外游说,让大楚投降,还说只要投降,就能活命,已经有不少士兵动摇了!”
“一群混账!”
国难当前,竟然如此窝囊。
可恶!
楚棣迟一记浑厚的掌风扫去,与楚夜离拉开距离,各自后撤数步,“传令下去,给本王守住了!凡从敌者,诛三族;凡与本王一心者,此战结束,无论生死,皆有赏!”
楚夜离薄笑扬声:
“摄政王这是急了?”
呵。
他在大楚蛰伏多年,暗中游走,早已建立了自己的人脉与势力。
朝中许多大臣,都是他的人。
社稷动荡,官员叛变,他且看这摇摇欲坠的楚国,还能坚持到几时!
楚棣迟冷眼相视:
“五皇子好谋算,不过,再多的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你一人,只要你死了,再不好办的事、也好办了!”
厉声落,手掌一翻,扬剑攻去。
却是顷刻间,利箭破空。
咻!
“皇叔当心!”
楚狸疾步上前,手中的软剑飞掷出去,打偏了那支暗箭,紧紧与楚棣迟站在一起。
夜色之下,宫门之外,一批乌泱泱的精兵磅礴涌入。
军队之首,女子策白马,着红衣,一柄修长的樱枪甩得猎猎作响:
“想要楚夜离的性命,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拓跋明月来了!
带着一支精锐部队,让本就落入下风的大楚,直接陷入了谷底的境地。
至此,胜负一眼明了。
大楚的反击,犹如在做灭亡之前的最后挣扎。
拓跋明月昂首扬声:“占领这座皇宫,事成之后,三军皆有大赏!”
“是!”
“冲啊!”
“杀!”
南蛮兵精神抖擞,士气大振,拔了剑便一窝蜂的冲上去。
士气上,完全碾压了大楚。
楚夜离深邃的眸看向楚狸,“小九,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早些结束,才不会有那么多伤亡,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子民,今夜全部葬身于此?”
楚狸唇瓣干涩,眼中疲惫,却有着不屈服的坚毅: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绝不苟活!
拓跋明月冷声道:“败局已定,何必挣扎?即便摄政王已经赶回帝都,也只带了不过一万名骑兵罢了。”
号角声吹得那么响。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十万大军。
嗤!
“虚张声势!”
楚棣迟:“那便试试!”
反手抓起地上插着的长箭,徒手掷去,犹如开了弓一般,将拓跋明月打下马。
拓跋明月站稳脚,眯眼道:
“我有的是与你慢慢耗!”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便动手!
长枪一挥,疾步攻来。
楚棣迟与楚夜离对手,二人抵死纠缠;楚狸则与拓跋明月打了起来。
长枪对长剑,楚狸怎么说都有点吃亏。
她绷着十二分警惕,半点不敢走神。
拓跋明月盯着她,一边动手,一边沉眸,若说对楚狸没有半点憎意,都是假的。
“楚狸,你到底想要什么?”
楚狸挥着剑道:
“你想要什么,我自然也想要什么。”
明知故问!
拓跋明月冷声道:“我要建功立业,可与你跟夜离哥哥之间,并无干系,他非常喜欢你,甚至到了魔怔的地步,你为何就是不能与他在一起?”
“他待你究竟有哪里不好?”
他哪一点比不上摄政王?
楚狸闻言,倍感惊怔。
都说爱一个人是自私的,是占有欲,是独一无二,可拓跋明月明明也喜欢楚夜离,甚至能为了他,做到这一步。
“你竟愿意将他推给我?”
“只要能让他高兴,有何不可?”
真是个疯子!
换做是她,可做不到让皇叔高兴,就把他推进别的女人怀里。
楚狸持着剑,“你既喜欢,何不自己争取了去?”
“你以为我没有争取过吗?他心里根本容不下我,就连梦中呓语都是你,我实在不明白了,你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他念念不忘!”
楚狸也不知道。
甚至不知,楚夜离对她是什么时候有的感情。
“有时候,我真嫉妒你。”
“楚狸!”
拓跋明月甩着长枪,眼中逐渐溢出几分偏执,手下的招式也越发狠厉起来。
楚狸渐渐招架不住。
她苦苦奋战了一夜,中途得不到半刻喘息,早已精疲力竭,而拓跋明月正是最好的状态。
一记不慎,长枪打偏了剑锋,刺向她的肩头!
刹那。
一道黑沉的身影闪身而至,打偏长枪,护住楚狸。
“你想干什么?”楚夜离温冷的眸看向拓跋明月。
拓跋明月呼吸一紧。
纵是早料到这样的局面,可当亲眼看着楚夜离为了别的女人、防备她时,她的心口犹如针扎。
只是一瞬,便稳住了:
“夜离哥哥放心,我不会要她性命,只是,难道你还要心软吗?”
别忘了之前的教训!
心软是致命硬伤。
“只要胜了,想如何、要如何,都在你掌控之中,若是败了,你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楚夜离沉着眸子,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侧头看向楚狸,声音冷了几分:
“别再犟了,今夜,你们赢不了。”
楚狸站在他的对立面上,不用多言,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扬起剑。
战至最后一刻。
“你……”楚夜离眼中隐有薄怒,却又拿她无可奈何,捏紧手掌,压下喉头的燥郁,拂袖与楚棣迟交手,不再管其他。
拓跋明月提着长枪,步步靠近楚狸。
“你何必如此执拗?”
楚狸舔着嘴角的血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不是吗?你势必要攻下大楚,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不会杀你,但不代表不能伤你。”
“那便试试,废话少说!”
只要熬到黎明,等到附近城池的援兵过来,便有一线生机。
继续交手!
呜——
突然,夜幕之下,一道号角声乍然扬起,凌乱的马蹄声好似奔涌的波涛,汹涌的由远及近、奔腾而来。
呜!
号角声直冲天际,撕破夜空。
“大楚的援兵来了?”
“这么快?”
“怎么可能!”
南蛮众人纷纷扭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遥见那一片黑浪扑涌而来,马蹄声踩得地面都在嗡嗡作响。
来了!
援兵!
近了一看,却只见马背上的人穿着南蛮统一的衣物。
南蛮兵松一口气:“原来是友军!”
“这下,看大楚还怎么挣扎?”
“楚国必亡!哈哈哈!”
拓跋明月的神色却是怔然的,下意识看向楚夜离,“还有军队?你将军队分散了?”
楚夜离蹙眉:“我已经把人全部带来了。”
“我的人也全带来了,可怎么会还有……”
等等!
马蹄声踏近。
待这支军队走近了,拓跋明月才看清他们统一的衣着之下,手腕上刺着统一的两剑交叉的图案。
她神色微变:
“怎么会是铁血卫?”
殷王亲兵!
为了得到这支铁血卫,她杀了殷王,却无论如何也号召不了他们,而能够号召他们的令牌也下落不明。
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果然。
铁血卫策马而来,朝着两侧散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那缓缓策马的少年正是秦牧羽!
“是你?”
可怎么会是他?
秦牧羽神色平淡的扫了她一眼,看向楚狸,“阿狸,我来的应该不算晚吧?”
“阿狸哥哥!”
秦牧雪坐在马背上,激动不已的挥着手,“为了赶回来,我跑死了两匹马,太好了!一切还来得及!”
拓跋明月冷笑:
“你拿着我南蛮的铁血卫,来对付我南蛮人,未免太可笑了?难道你认为我们会残杀自己的同胞?”
秦牧羽冷淡道:
“他们都是殷王一手带出来的人,只忠于殷王,你害死了他,他们自然要为殷王报仇。”
“笑话!”
拓跋明月冷喝一声。
“今夜之战,事关南蛮与大楚的生死存亡,铁血卫听令,与本公主一同拿下大楚,不得有误!”
命令下达,但万名铁血卫似挺拔的白杨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背上,伫立在原地,充耳未闻。
拓跋明月神色渐冷,“我命令你们!”
“混账!”
秦牧羽冷眼看着她的模样,缓缓扬起手中那块纯黑色令牌,淡淡开口:“殷王之仇,今夜可以报了。”
令下,铁血卫动了。
拔剑,杀南蛮兵!
拓跋明月震怒,没想到自己寻了良久的令牌竟然在秦牧羽手中,更没想到今夜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会插入秦牧羽这个变数!
有了铁血卫的加入,局面再次发生改变。
秦牧羽、秦牧雪,陆云初等人动起手来,个个都是以一敌多的好手。
如此一拖,黎明便至。
天边破晓的那一刻,终于传来了信兵的好消息:
“报!肃州两万援兵至!”
“报!成州三万援兵至!”
“报——”
天亮了。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熬过这一夜,满目血腥与疲惫的将士们、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公主,情况不妙,大楚的军队自四面八方、朝着帝都城围了过来,若我们不尽快撤离的话,势必会全军覆没!”
“公主,我们得赶紧撤!”
“公主!”
于大楚而言的好消息,于南蛮而言,则是毁灭性的坏消息。
拓跋明月死死盯着叛变的铁血卫,以及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廷,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收入囊中,却要以失败告终。
她不甘心!
难道要就此离开?
她当真不甘心!
“不走,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控住皇宫!”
“公主,他们有铁血卫,城外还有数万援兵,形成内外夹击的局面,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公主,撤吧!”
“太子殿下,撤吧!”
拓跋明月不甘心,楚夜离又何尝甘心?
他看向楚狸。
楚狸抹了一把脸颊的血迹,迎上他的目光,唇角缓缓溢开一抹薄笑。
似乎在说,她撑住了。
她赢了。
大楚胜了。
事已至此,南蛮不得不撤兵,楚军兴奋的士气大振,雄雄的呼喝着,追击着这些落水狗:
“杀啊!”
“我们赢了!”
“杀!”
楚狸大松一口气,眼前一晃,踉跄的跌入一具宽厚的怀抱里,“一切……结束了。”
但今夜的险胜,真的已经划上句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