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月华如练,侯府深处的一间屋内,灯火通明。方锦婳身着素色寝衣,端坐于书桌前,手中紧握着一支略显陈旧的毛笔。笔尖在纸上跳跃,留下一串串密密麻麻、工整有力的字迹,仿佛是她内心深处的宣泄与挣扎。
她的眼神时而凝重如墨,时而迷茫如烟,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她复杂难言的心绪。桌上铺满了纸张,层层叠叠,如同她此刻心中纷扰的思绪,无处安放。
一旁的荷香,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担忧。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方锦婳身旁,轻声劝道:“小姐,夜深了,您已经写了两个时辰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然而,方锦婳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荷香的话置若罔闻。她的手已然开始微微颤抖,却依然固执地握紧笔杆,一笔一划,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与无奈都倾注在这纸上。
回想起那个老女人被自己刺激进宫的场景,方锦婳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这一切,不都是按照她所想的推进下去的吗?赐婚的圣旨,过不了多久,肯定就会下来了。
可是,当这一切真的来临时,方锦婳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与失落。她闭上眼睛,泪水悄然滑落,滴落在未干的墨迹上,晕开了一片淡淡的哀伤。
“不就是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她在心中默默呢喃,试图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然而,内心的痛苦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她无法自拔。
“反正他也不喜欢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吧…
荷香实在看不下去方锦婳这般自我折磨,她轻步上前,双手坚定地握住了方锦婳那因长时间书写而微微颤抖的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与心疼:“小姐,别再写了,您的手都凉了,需要休息。”
方锦婳闻言,终于停下了笔,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蝴蝶振翅欲飞却又无力飞翔,最终归于平静。她叹了口气,那声音里蕴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与无奈,“嗯,不写了。”
荷香见状,心中稍感宽慰。她轻柔地抽走方锦婳手中的笔,放置一旁,然后温柔地劝慰道:“小姐,您很快就是皇子妃了,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啊。而且,夫人也应该很快就能被接回来了,小姐您该开心的。您想想,到时候您和夫人团聚,还有皇子殿下的宠爱,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啊。”
方锦婳微微侧头,望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和与宁静。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向往,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是啊,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虽然没那么快和母亲团聚,但好在都是之前就算好的,不算太难。”
隔日,晨光初破晓,天边泛起鱼肚白,楚尧泽便已精神抖擞地起了身。他身着锦袍,玉带束腰,显得英姿飒爽。简单梳洗后,他吩咐身边的侍卫玄雷:“去,将方师爷唤醒。直接把人带去下游。”
玄雷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提着迷迷糊糊的方师爷匆匆而来。方师爷一脸睡眼惺忪,显然还未从梦乡中完全清醒。玄雷如同拎着一只小鸡般,迅速将方师爷挂在了自己身后。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楚尧泽已矗立于河岸之畔,神色严峻,一丝不苟地向方师爷及一众随行人员详细嘱咐着那些至关重要的时间节点。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山岳般沉重,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交代完毕后,他并未多做停留,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现场,开始绕着四周进行巡视。
他的步伐矫健而有力,目光如炬,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他仔细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然而,一圈又一圈,直到日头高挂,将大地照耀得一片金黄,他仍未发现任何孩子的身影。楚尧泽微微皱了皱眉,压下了心头的那点疑虑,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完成剩下的安排后,楚尧泽便匆匆返回了南阳府邸。刚踏入那威严的府门,他便瞥见了一脸菜色、神色紧张的刘知府。刘知府的脸上满是汗水,双眼中透露出一丝惶恐与不安。楚尧泽的眼神微微一闪,仿佛并未注意到刘知府的存在,只是继续若无其事地往院子里走去,步伐稳健而从容。
刘知府见状,心中暗自焦急,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只好硬着头皮跟在楚尧泽身后,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却始终不敢开口打扰。他的心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楚尧泽就要进屋关门,刘知府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喊住了对方:“太子殿下,请留步!”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惶恐,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楚尧泽这才缓缓转身,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耐,然而他仍保持着表面的客套与风度:“哦?刘知府,可是有什么紧急要事需孤处理?”
刘知府见太子终于停下脚步,连忙又向前紧赶几步,几乎要贴到楚尧泽的身前,弓着身子,满脸急切地开口: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御史大人与世子爷在安置难民一事上产生了严重分歧,如今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下官…此事关乎民生,影响甚广,臣等才疏学浅,实在难以决断,还请太子殿下出面协调,以平息这场风波。”
楚尧泽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他心中明镜似的,深知这不过是刘知府这个老滑头想推卸责任,将这块烫手山芋扔给自己的惯用伎俩。然而,面上他却不动声色,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问道:“哦?竟有此事?究竟是何等分歧,竟能闹到如此地步?”
刘知府见状,心中暗自叫苦,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楚尧泽。他详细描述了古旋义的打算:“御史大人认为,南宫世家有足够的资本,资源丰富,若能让其接管难民,必能迅速有效地安置好他们,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接着,他又转述了苏青来的坚持:“而世子爷则坚决反对,他认为应等待朝廷发放赈济银两,通过正规渠道安置难民,以确保他们得到公正对待,避免被地方势力所利用,引发更大的民生问题。”
刘知府说完这些,便眼巴巴地看着楚尧泽,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太子殿下能给出一个既不用自己出面协调,又能平息事端的解决方案。
楚尧泽听完刘知府的禀报,脸上并未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心中早已将古旋义的如意算盘揣摩得透彻无比。古旋义此举,无疑是一石三鸟的狡猾计谋:
其一,他企图通过接管难民之事,替楚蓟拉拢民心,让百姓对自己这位太子的无所作为心生不满,从而削弱自己在民间的威望与支持;
其二,他意图借此机会为南宫家谋取更多在朝堂上的政权,国库本就亏空…如此一来可以抵消之前因种种过失而带来的负面影响,进一步巩固其在朝堂上的地位;
其三,他可不相信古旋义没有在难民这世上动手脚,或许还不止他查到的那么多。直接将他们带走,既可以避免露出马脚,又可以将可能的麻烦扼杀在摇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