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杜筠婉微微福身道:“王爷没说错,也没什么可忌讳的。”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每一道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仿佛有千斤之重。
今儿这个局面,本就不该来,可也逃不掉,她感觉自己又陷入了一张网,她得想办法尽快让自己脱身。
可就这般情形之下,她竟然想起了萧祁昭,想起他郑重地对自己说的那句:“记住,通通拒绝!剩下的,本宫会替你摆平。”
那一瞬间,他的面容、他的眼神、他的语气,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他是那为数不多的,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存在。
她信他。
就像溺水的人相信那根救命的稻草。但这种信任并非盲目,而是源于他们之间那些未曾言明却又心领神会的默契。
杜筠婉的话让盛亲王更高兴了,只见他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提高了音量说道:“想当年,沈良大人的两个女儿参加绢花榜,那可是轰动一时啊!你母亲的一手双面绣那是多少人羡慕不得的,当年的魁首,她实至名归!本王还以为,她会成为皇后的……”
“啊?”众人听闻此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老王爷还真是没什么忌讳啊!在场众人心中暗自嘀咕,大家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与惶恐。
盛亲王却完全没注意到众人的惊愕,依旧沉浸在回忆中,他说得眉飞色舞,当年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那些久远的回忆,似乎也夹杂着一些伤痛,继续说道:“真是可惜了,若是当初这皇后之位……”
“王爷!”他身旁的近侍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赶忙上前打断道。
这么些年,老王爷频频语出惊人,他这个贴身侍从都不知道已经费了多少心思,救下多少场了。此刻,他无奈地陪着笑道:“王爷,您吩咐的泉州特供金酿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取来了,是否要现在呈上来?”
“呈上来吧!”说着,盛亲王就好像瞬间忘记了方才说过什么一般,脸上的表情极速切换成喜笑颜开,兴致勃勃地望向杜筠婉道,“快给她尝尝!这可是难得的佳酿啊,大家都品尝一下。”
他的声音洪亮,一副豪爽做派。
众人纷纷道谢,心里也都清楚,这老王爷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偶尔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也没人真的会去在意。毕竟他的身份尊贵,又深受太后宠爱,平日里行事就颇为随性。
而且,在场的众人谁不明白,这种场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会自找麻烦去深究他的言词。
“杜二姑娘,快尝尝看!”盛亲王此刻就像个充满期待的老父亲一般,眼巴巴地瞅着杜筠婉,眼神中满是热切。
他的脑海中甚至开始想象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与自己那小十三并肩而立、成双入对时,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幅画面啊!
他们或是骑马奔跑于广袤无垠的山野,或是打马于繁华热闹的街市,亦或者征战沙场,像他的那些兄长们一样成为英勇的将领。
每一个场景都如同画卷般美好,盛亲王不禁陶醉其中,真是越看越喜欢,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更为灿烂的笑容。
小婢女恭恭敬敬地将酒杯呈到杜筠婉面前时,她不禁有几分犹豫。那精致的酒杯在眼前闪烁着微光,仿佛在诱惑着她。
也不是不能喝,只是这一旦开了头,就怕这老王爷一高兴,不停地劝酒。就接触了这么一小会儿,杜筠婉将这老王爷的性子摸出了个七八分。若是真让他来了兴致,恐怕这酒是一杯接着一杯,难以推脱。
今天这场合人多眼杂,各方权贵皆在,若是酒后失态,那可不好收场,到时候不知会招来多少闲言碎语。想到此处,杜筠婉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暗自盘算着应对之策。
“好酒,好酒啊!”对面男宾席间,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略显粗哑的声音,只见他面色通红,似乎是喝醉了,摇晃着身子,尝了一口这金酿后,竟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声音在厅中格外响亮。
“那是,王爷最爱的酒,能不好嘛!”另一人赶紧附和道,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同时很识趣儿地伸手将那个男人拉回去坐下,并及时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炙肉,堵住了他那即将喋喋不休的嘴。
盛亲王正兴致勃勃地与杜筠婉说着话,却被这人突然打断,本来有些负气,眉头瞬间皱起,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好在那个有眼色的人及时将醉汉拉走之后,他也就懒得再搭理,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杜筠婉,脸上又重新堆起了笑容。
方才那一幕事发突然,可也让杜筠婉突然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万事不过心头的闲散王爷,可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漫不经心。
他是有脾气的,只是今儿个场合特殊,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他一直在忍耐。或许在这看似平和的表象之下,还隐藏着别的不为人知的心思。
“杜二小姐,不喜欢这酒?”盛亲王微微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满,那目光仿佛能直直地穿透人心。
“不是,王爷。”杜筠婉微微福身,心中暗叹这老王爷可不像他面子上看起来那么好糊弄的。
于是默默端起酒杯,抬眸恭请道:“小女受宠若惊,这酒自然是最好的,可小女怕自己不胜酒力,若是在这席间出丑,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犹如山间潺潺的溪流,带着些许忐忑,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如同风中摇曳的花瓣,显得那么娇弱无助。
至少,在盛亲王听来,杜筠婉是怕自己出丑,从而让王爷看不上自己,对王爷的深深敬意才会令她如此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