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往他怀里蹭了蹭，脸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这份温暖，很怕它会稍纵即逝。
周景墨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放心，我不会走了。”
翌日，裴清嵘带着曾院士来了。
周景墨有段时间没看到曾院士了，看到他，一时之间简直没敢认。
曾院士之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因为锻炼得多，心思活络，所以一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但最近衰老了好多，头发全白了，眉毛也白了。
“您这是……”周景墨诧异道。
曾院士笑道，一副带着佛态的慈悲，“刚经历生死了，你还能关心到我头上？”
季凝在旁认认真真地削了好几个苹果，把最好看的一只苹果递到了曾院士手上，“曾院士，谢谢您之前关照我家先生。”
她甜甜一笑，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但是眼神还是很清澈，带着一份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纯挚。
曾院士接过，看了看季凝，又扬了扬手里的苹果，意味深长道，“这是最好的礼物。”
周景墨隐约间好似明白了什么，手放在床单上攥紧。
曾院士聚精会神地盯了周景墨好一会儿，“你的死劫已过，没什么问题了……”
裴清嵘惊喜地直接一蹦三尺高了。
成年前他还会喜欢一些幼稚的东西，自从成年后，他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没这么开心过了。
嘴角一直形成大大的括弧，咧到了耳后根。
周景墨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可您之前不是宣判了我的死刑，说我必死无疑。”
曾院士扬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意味深长道，“你有个好太太，要珍惜呀。”
周景墨点头，攥紧了季凝的手，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
没过几天，就传来曾院士去世的消息。
葬礼上，周景墨都还没好全，但他还是亲自去了葬礼，穿着一身黑衣，礼仪做全。
曾院士无儿无女，他完全是像儿子一般为曾院士披麻戴孝，胸前也戴了白花。
葬礼上来了好多人，全是业界大佬，曾院士虽然性格怪了些，但他实在是太有才能，在业内也是有口皆碑，一般天才都是会有些怪癖的。
裴清嵘嘴唇张了张，似是明白了什么，但又好似没全明白，“你说曾院士是不是……”
周景墨：“我也不确定，但我相信是曾院士给了我又一次机会。”
季凝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同周景墨一起对着曾院士的遗像跪拜磕头。
曾院士的黑白遗像上笑得很慈祥欣慰。
呼啦啦的，葬礼上又来了很多人。
很多陌生的年轻人，朝着曾院士一阵跪拜。
“你们是谁？”
“我是曾院士的儿子。”
“我是曾院士的女儿。”
裴清嵘费解了，曾院士是一个怪人，一直自己住着，连妻子都没听说过有，就更别提儿子女儿了。
怎么会这样？
在他们的一再追问下，才好不容易套出话来。
原来这些都是一位柯奶奶收养的孩子们。
“柯奶奶？”裴清嵘凝神静思，这名字好耳熟啊。
周景墨抿唇不语了一会儿，却想出来了，“柯秀娜。”
“对对对！”裴清嵘想起来了，他又一次急着找曾院士，没敲门就进去了，结果发现曾院士房间里挂满了画像，上面全是写的“柯秀娜”的名字。
但是之前裴清嵘看到曾院士画画画得都是鸟兽虫鱼一类，那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曾院士画人，而且水墨画居然画得那么栩栩如生。
裴清嵘当时还惊讶地在问东问西，见裴清嵘突然闯进来，曾院士发了好大的火，把他硬赶出去了。
“柯秀娜？”季凝歪了歪头。
裴清嵘：“你也知道？”
“柯秀娜是一位很有名气的画家，只可惜她在世的时候，世人不理解她的画作，直到她去世了，世人才发现她画作的玄妙之处，因此画作的价值便水涨船高了。”
“她各种风格的画作都画，但价值最高的是……”季凝后世隐约记得她有幸见到过一次柯老师的作品，那风度翩翩的少年正在鱼塘边钓鱼，突然被人发现，而后回眸一看，被人抓包时一脸的惊慌失措，脸涨得通红。
柯秀娜老师画的作品惟妙惟肖，但是唯有那少年最为形象生动，栩栩如生，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了。
这幅画很多人出高价买，当时被炒到了一个极为昂贵的价值，可柯秀娜生前有交待，其他画都可以卖，唯独这一幅画绝对不能卖，只能留作画展之用，而且要在她死后才能现世。
她的养女养子一直遵守承诺，也没有卖出这画作，只是给她举办了这画展。
季凝忽而出声，“那幅画可以给我看看吗？”
养子养女们对视着，这可是柯奶奶的秘密，他们也不知道季凝怎么知道这幅画的。
思前想后，母亲只是让他们不能卖，没说不能给其他人看吧。
柯奶奶一生节俭清贫，住的是和曾院士差不多的筒子楼，只不过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了好远的距离。
进去屋子里的时候，三人就惊奇地发现这两人的喜好真的是好相似。
大到房间内的一些字画书籍，小到一些装潢摆设，都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如此灵魂共鸣的一个人，却住得离得这么远。
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能相遇的机会都没几次。
如愿看到柯秀娜画的那幅少年郎的时候，裴清嵘也惊叹，这眉眼，这独一份的桀骜，傲娇又不驯，这不分明是……
裴清嵘笃定道，“没错，这就是曾院士，曾院士年轻的时候！”
“所以……”
季凝沉默地看着画，心却被揪痛了下。
画便是另一种语言。
画中足以窥见她真心。
这幅画不是放在展馆里隔着一层玻璃看，而是现在让她亲眼所见，这么近的距离，她清晰地看到画上少年的眉毛，都是柯奶奶一笔一划画的，就连那眉峰微微上翘的弧度，都清晰地把少年的性格彰显出来了。
她这么的细致入微，这么的用心，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