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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凝接到电话后,全身都是麻痹的,大脑一片空白。

公司的人放心不下她,是王淑琴开车,带她去的医院,一路上还要严密观察着她的情绪。

她眼角没有泪,但神情是僵住的,不似哭,不似笑,浑身一直在剧烈颤抖着。

期间,王淑琴摸了摸她的手。

那哪像一个活人的手,更像是已经失温的人。

她到了医院,周景墨正在抢救中,手术室一直是红灯。

周父周母随后赶到,焦急地踱步,周芷溪在旁安抚,她看着这个家已经乱得一团糟了,她不能再乱了。

她还交待了桐桐的老师,麻烦她暂时照顾一下桐桐。

随后赶来的是裴清嵘和韩宝仪夫妇,裴清嵘重重一拳砸在墙上,手都砸出了血。

韩宝仪没拦他,知道他是在痛恨不公,终究还是没拦住。

她静静走到季凝跟前,什么也没说,握住她的手。

但是捂不热,无论她用了什么办法,季凝的手一直是冰凉的。

季凝腿脚无力,但她却一直站着,根本坐不了,胸口的位置仿佛被掏空一般,眼睛只能盯着手术室的灯,转不得一丁点方向。

她的喉咙里好似堵了一团带血的棉花,连气都喘不上来,甚至都不敢费劲喘了。

这一场手术足足做了七八个小时,率先走出来的是主刀主任。

“老钱,怎么样?”

周父眼眶充血地迎了上去。

钱主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面目凝重,“目前我们的医疗能做的,我都做了,最关键的是这四十八小时,你们不要太乐观,做好心理准备。”

季凝身体一滑,韩宝仪顺势把她紧紧搂住。

季凝的身体其实已经不堪重负,很想晕过去,但是她的心里却一再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撑住,一定要撑住!

这一刻大脑所有的清明和理智都归为零。

她游离在即将失去挚爱的边界。

难怪那一次重生回来,她就告诫自己,不要再爱一个人了,太痛苦了。

那种自己的命运绑在别人身上的痛苦无力感……

但是她却并不后悔。

只是现在太痛了,像是有啄木鸟,一再地还在蚕食她空洞的心之外的位置,一点点,直至将她彻底吞没,把她吸进一个只剩下痛苦压抑煎熬的黑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IcU的,隔着一层玻璃看着周景墨。

他上了呼吸机,各种急救设备,勉强维持着生命。

帅气的脸有伤痕,身上也有绷带,显得死气沉沉。

他不能动,也无法说话。

可明明昨天他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啊,给她指导论文,给两个孩子洗澡,讲故事。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他们拍到的事故现场,即便照片不是很清晰,但也能看到地上散落的,清晰可见的全是她爱吃的。

季凝死死捂住唇,但她还是哭不出来。

韩宝仪也没有劝她哭,这时候劝说只会显得很单薄无力,只是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季凝之前还觉得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视线也是雾茫茫的,那么不真实,然而看到这些照片,心中却恍若有一根弦崩断了,她恍恍惚惚间明白,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

她声音哽咽了,“宝仪,你说会不会……他要是不喜欢我,不去给我买这些东西,他就不会……”

“不会。”韩宝仪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头,看见她难受的样子,有些感同身受,但她也明白人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她感受到的恐怕不及季凝的万分之一,“不是你的错。”

季凝无声地抵在了她的胸口。

关键的四十八小时,季凝一刻不停地站在外面,隔着透明玻璃看着他,眼睛盯得发酸,生怕错过他一点动静。

万一她的爱人醒了呢?

但他一直没有醒,她的真实感却一层一层在叠加,让她逐渐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个梦。

疼痛也剧增。

“孩子,你吃点吧。”周母递过来一碗粥。

“好。”季凝麻木地接过,眼神仍然是看着他的,她其实根本吃不下去,一吞进去,胃里还会翻江倒海地翻腾起酸意。

可为了能一直支撑下去,顺利看到他醒来,她就算是逼迫自己也要吃。

看到季凝吃得很难受的样子,那粥喝了几口,周母便把粥给撤了。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度秒如年。

季凝一直看着时间,四十八小时不到,她的爱人就还是会醒。

但医生也说过了,这四十八小时,也有可能产生突发情况,随时会走。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拉锯。

他在努力,他们却帮不上任何忙。

一开始不敢跟孩子们说,毕竟觉得他们年纪小,接受能力不强。

可后来周母想通了,万一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恐怕一生都是遗憾。

来的路上——

“粑粑呢?”圆圆一脸天真无邪地问,怀里抱着一只小兔子玩偶,身后还背着一只小兔子的背包。

她的五官和眼神最像季凝,周母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满满却好似察觉到什么,拍了拍她的手,遂又攥紧了她的手。

周母心疼地抱紧两孩子,两个这么好的孩子,一个这么可爱,一个这么早慧。

景墨,凝凝还有这两孩子本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四口之家啊。

但现在……

来到了医院,隔着玻璃,圆圆不解地看着,“粑粑,粑粑为什么躺在那里?”

“那他是不是像睡美人一样,妈妈去亲他,他就会醒过来?”

她在家里就像十万个为什么,这次也一样,一脸天真无邪。

季凝蹲下身去,眼眶微湿,蹭了蹭她的发顶,“是的,宝宝你说的没错。”

圆圆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什么变了。

她原本漾起的笑脸,很快眼角嘴角也耷拉下去。

四十八小时还没到,但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可以派最亲近的人进去的机会,穿上无菌服就可以。

季凝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进去了,近距离看着他,这么短时间因为没有进食,他就瘦了,可还是她熟悉的那张脸。

她握着他的手,窗外春暖花开,但她的爱人却还未醒来。

“景墨,外面的海棠花开了,你陪我去看看好吗?”

“景墨,阳光好好,圆圆说她还想骑马马呢。”

“景墨,今年中南大学的校庆,你还说要陪我一起回去呢,你的承诺做不得数了吗?”

…………

“景墨……”

“景墨……”

“景墨……”

她说到最后,只能紧握住他的手,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一个劲地念他的名字,用深情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她曾听说过一种说法,濒临绝境的人,你用尽全力,不断念他的名字,是有可能把他的魂魄唤回来的。

不管有没有用,但是至少要试一试!

一晃到了关键的四十八小时临界点,此时已经是晚上了,周遭都静悄悄的。

两个孩子跟小鸡啄米似的,小眼皮耷拉着,困得不行,但也不肯走,要守着他们的爸爸。

季凝仰头看着挂钟,时间滴答滴答,仿若击打在她的心上。

四十八小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