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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从惊艳中收回视线。

严氏道,“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

说着起身,三人进入裴今酌的房间。

房间内,刚被人重新打扫一遍,干净整洁。

也通过风,驱散了室内浓重药味。

为施针方便,裴今酌被下人们移到了软榻上,此时正倚靠着软垫,翻着一本兵书。

苏明妆看见他时,心中暗惊——却见男子面如冠玉、神态平和,全无刚回京城时的狼狈和绝望。

若非提前知晓其有腿伤,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即将落残之人。

倒是……想得开啊。

裴今酌见人来了,便放下书,一抬眼,目光也是僵了一下、瞳孔收缩。

但马上收回视线,将惊艳隐于眼底,不去与她对视,两人保持着距离。

其他两人并未注意到,都在准备针和药。

霍薇神情紧张,“这药要放多少水?怎么配?要不然……明妆你来?”

“是,婶母。”实际上苏明妆也不知道具体放多少,当时白管事只是简单口述。但现在两位长辈都很慌,需要一个精神支柱。

所谓关心则乱,三个人里,就她不关心裴今酌,当支柱最合适。

于是,苏明妆把药包拆开一个小角,用银勺尖挖了一小块,放到瓷碟里,再把药包重新包好。

又拿住两只碗,一只倒入开水,银勺插入烫热。

再在另一只碗里倒入开水,用热勺子快速舀了几滴,滴在药膏上搅拌。

很快,药泥完成。

“母亲,药准备好了。”

裴二夫人那雄鹰一般的女子,此时如小鸟一般瑟瑟发抖,甚至不敢看一眼——她敢看自己的伤,却看不得儿子的伤。

“好,明妆你瞧,这个针可以吗?”严氏拿出几根极粗的银针。

严氏看似平静,实际上也是忐忑——刚刚她回知春院取针时,还把专门练习针灸穴位的铜人取出来,练了一会。

苏明妆看了一眼粗针,偷偷倒吸一口凉气,“要看裴公子的承受能力了,在承受范围内,越粗越好。”

裴今酌犹豫片刻,开口道,“大伯母,用最粗的。”

“这……好吧。”严氏又问,“需要针灸多长时间?”

“这个,倒是没提起,正常针灸是一刻钟到两刻钟,要不然我们这次先做一刻钟?”

裴今酌又开口,“两刻钟。”

“……”苏明妆。

严氏担忧,“明妆说,这药极疼。”

裴今酌抬眼,静静看去,“请大伯母放心用针。”

严氏抿了抿唇,“好,那我们开始了。”

裴今酌把腿上的薄被撩开,下面穿着练武时的宽松裤子,一只裤管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的腿。

饶是已坦然的裴今酌,此时也是尴尬不已——自成年,他便没在母亲面前这般衣衫不整,更何况还有大伯母和……苏明妆。

他余光偷瞄年轻女子,努力忽略她的惊艳姿容,却发现,女子低头盯着他腿上伤口,非但没有害羞之意,一双眼睛还明亮亮,兴致勃勃一般。

苏明妆——可惜她学医太晚,没练针灸,否则她想来扎!

随后,施针开始。

严氏将蘸了药的粗针,一枚一枚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上。

房内静悄悄,只有几人紧张的呼吸声。

严氏专心下针、苏明妆认真观摩、霍薇则是盯观察儿子的脸色:却见裴今酌看着兵法,好似置身事外一般。

很快,几个穴位都被刺入了针。

严氏疑惑地抬眼,声音微抖,“今酌,你感觉如何?”

裴今酌盯着书,眼帘半垂、浓密睫毛盖住眸中失望,“没感觉。”

自从经脉受损后,这条腿便好像不是他的一般,便扎一刀下去,也毫无痛觉。

霍薇面色苍白,下意识后退半步,紧接着腿软地跌坐下去。

严氏惊呼一声,急忙去扶。

苏明妆依旧盯着男人的腿——中间伤口虽有愈合之意,但到底皮肉还未长好,无法施针。

苏明妆看了看他的腿,又扭头看了看骨碟里残留的药,之后低头将腰带上的荷包取了下来。

裴今酌没直接看她,却用余光一直盯着,好奇她做什么。

别的女子荷包里要么装银两,要么装香囊,苏明妆和钱掌柜学,在荷包里放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和一只手指长的小笔,以备不时之需。

正好,这荷包还未用过,笔也是新的。

她把碗里的水倒掉,倒入新开水,然后泡毛笔。

泡完了毛笔,用力甩了甩,确保笔上没水,便去骨碟里蘸,将剩余药汁蘸饱,

走到男子伤腿处,用毛笔刷已经结痂、长了新肉的伤口,心里想——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富贵险中求。

之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裴今酌只觉得一道剧痛自伤口灌入骨髓,随后,顺着经脉游到周围,其疼痛甚至远超当时中箭。

他脸色瞬间惨白,冷汗以肉眼可见速度冒了出来。

苏明妆猛然想起什么,急忙掏出帕子团了团,趁着男子还没咬牙,瞬间塞到他嘴里。

也好在她眼疾手快,在他吃痛咬紧牙关之前塞了帕子,避免他咬伤自己。

剧烈的痛苦让裴今酌面孔扭曲,甚至一声都喊不出来。

裴二夫人见此一幕,却不知应该担心还是高兴——有效果了!有效果就好!

两刻钟后。

裴今酌已形同水中捞出,口中紧紧咬着手帕,俊美五官因疼痛扭曲变形。

这期间,严氏因为心疼想中断下针,却都被裴今酌用狰狞的眼神制止,三人便只能看着他在软塌上无声挣扎。

时间一到,严氏立刻冲上去卸针,裴二夫人用准备好的湿帕子将伤口上的药也擦干净。

裴今酌见针和药都卸掉,这才两眼一翻白,晕死过去。

苏明妆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心中惊讶——没想到裴今酌竟这般坚强?

也许是被梦境影响,哪怕裴今酌参加武科举、去过前线、带兵打仗,但她依旧认为裴今酌是文官、裴今宴是武官。

她意外,是因为忍痛的是裴今酌,而非裴今宴……提起这个,她不免愣住,抬眼看向白云山庄的方向——也不知,裴今宴何时回来,她得找他好好解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