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复诊的那天,林桥不大愿意去医院,他甚至跟祁宴说:“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祁宴脸色也不太好:“林桥,算我求你了,你扒拉这门缝有什么用,我力气比你大,你不会真想要我扛你去医院吧?”
闻言,林桥无奈的放开了手,道:“我不想去医院。”
“你要去医院,你生病了。”祁宴无情道,却将胳膊上挂着的衣服穿到林桥身上。
林桥很是认真道:“我之前九年一直都好好的,甚至还挺开心,我之所以会生病,还是因为这一年来跟你住在一起的原因。”
祁宴为林桥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反驳道:“你说的不算,得看医生怎么说。”
林桥看着冥顽不灵、讨厌到极点的祁宴,还是顺从的伸出胳膊将外套袖子套了进去。
“走了,去医院。”祁宴扭头往楼下走。
复诊结束后,从诊室先走出来的是林桥,等在外面急躁不安的祁宴,一见林桥出来,立马笑着迎上去。
“现在心情还好吧。”祁宴记得第一次过来看医生的时候,林桥一出诊室整个人颓丧到不行。
林桥掀起眼皮瞧了一眼祁宴,又低下头去。
医生跟在林桥身后也走了出来,关切的瞧了一眼自己负责的病人之后,皱紧眉头看向了一旁眼巴巴看着林桥的祁宴:“这位先生,有空吗?我们可以聊一下。”
祁宴依依不舍的将视线从林桥身上移开,扭头看向医生:“我吗?”
医生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和权势,但是医者仁心,给出一些建议也是他该做的事情之一,至于病人和病人家属采不采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这里聊不行吗?”祁宴不太敢让林桥一个人待着,生怕他又犯傻。
医生询问性的看了一眼林桥,林桥点了点头:“你们聊。”
医生开门见山,对着祁宴道:“先生,其实我建议,你可以适当的给病人一点空间,比如你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不要整天在病人面前跟前晃悠。”
一想到治疗过程中,医生听到病人口述的那些事情,只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动不动就咬人的疯狗。
闻言,祁宴看向林桥,问医生:“是不是,你和他串通好的,当他的说客。”
医生被怀疑之后没有恼怒,只是反问道:“先生,你心里应该也清楚病人如今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你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回到家后,祁宴一直在回想医生说的话,又看了一眼身旁像是慢慢枯萎的林桥,心里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他想要林桥好起来吗?
答案毋庸置疑是肯定的,他希望林桥健康快乐的活着。
造成林桥这样子的罪魁祸首是谁?
真的是自己吗?难道他真的是林桥人生中最大苦难的施加者吗?
这个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他和林桥纠纠缠缠十多年,大多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二十岁懵懂无知、木讷可怜的林桥来到了他身边,他亲手调教出一个略显朝气活泼的林桥,又亲自给予刚刚绽放自己人生的林桥一拳重击,纠纠缠缠十余年,林桥如今都三十二岁了,被自己折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今林桥没有遇到他,那么如今三十二岁的林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晚上,祁宴躺在床上,看着又像往常一样蜷缩起来睡成一团的林桥,像做过千百万次一样熟练的将人抱进自己怀里。
看着慢慢在自己怀里舒展四肢的林桥,祁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林桥,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遇到我吗?”
林桥闷闷道:“从来都不是我选择遇见你的,你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是被骗的,被骗去买乌鸡肉。”
林桥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李二口中十一块钱一斤的乌鸡肉,彻底将他推入这万丈深渊的开头。
“你恨那个骗你的人吗?”
林桥挣扎了一会,艰难道:“以前我觉得自己不能恨,我如果聪明点的话,就不会被骗了,可是我不够聪明了。”
“现在的话,我恨死他们了,我觉得他们都该死,是他们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的。”
林桥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唉!你最恨的是我对吗?”祁宴心疼问道,心里还隐隐有不可忽视的剜心般的痛。
“嗯。”林桥带着鼻音抽咽了一声。
祁宴只是伸手轻轻拍在林桥的脊背上,像是哄小孩一样道:“睡吧,林桥。”
心如刀割,面上却平静无波。
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你身上很暖。”林桥有些别扭的说了一句。
祁宴挑眉道:“脚又冷了?”
林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祁宴的手伸进被子摸到林桥的脚丫子,一片冰凉,只好叹了一口气,掀起自己腹部的睡衣,抬起林桥的脚丫子藏了进去。
深夜无眠,看着在自己怀里放心熟睡的林桥,祁宴轻轻的亲了林桥额头。
心里会恨,但是身体却已经习惯了祁宴的体温,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驯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