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岳突然将玉簪夺走,凝霜始料未及。
她很快就静下心来,认真地道:“看他可怜,想着出点钱让他日子好过一些罢了。”
“只是身上没有银钱了,想着还有自己这些天雕出来的一枚玉簪,也总该能换点钱。”
萧岳心中疑虑未消,只看了那刀锋稚嫩的簪子说道:“好好的玉石,就这么被你给雕毁了。”
凝霜面无表情:“因为我不会。”
“有空让清妍多教教你。”萧岳没把玉簪给那个男人,也没把玉簪还给凝霜,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他看着马车上的尸首,忽然抽出身旁镖师腰上的刀。
白花花的刀子出去,众人皆是被吓了一跳,满脸惊骇地看着他挑开了裹着尸首的草席。
那男人立即跪下,哭着说:“老爷,让我父亲安安静静地走吧,好歹留个全尸!”
只见那尸体肿得让人害怕,大部分匍匐已是污绿色,一些人受不住,已经掩住口鼻吐了出来。
萧翰更是受不住,跑到一边扶住了树根。
萧岳子女中唯有凝霜神情自若,只是认真辨别那尸首样貌的时候,还是心沉了沉。
陛下派了两人去探查黄河水患一事……另一人,已牺牲了。
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这一切都是萧岳造成的。
现在他居然还让死去的人不得安生。
确认过人死透了,萧岳让人拿了钱袋子给这名男人。
转头又对凝霜道:“安分点,别想着做一些什么小动作。”
语罢,他将那枚玉簪摔了个粉碎。
里面没有纸条,也没有想象中的暗纹,仿佛就是一枚普通的玉簪。
凝霜看了一眼,没有回话。
这个男人已经认出她的身份,且拿到了萧岳给的钱财,应当能早早回京给萧时衍报信。
“可以了。”萧岳道:“我们走吧。”
那个男人仍在偷偷打量凝霜,却没有几个人在意。
等到了深夜,众人在一处客栈落脚。
凝霜百般无聊地在纸上乱涂乱画,门口黑影重重,显然是有人在外守着。
她慢慢走到了窗边,连客栈门口亦是被人守住。
凝霜不动声色地回到床榻上,慢悠悠喝了一杯茶。
不多时,窗户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她悄悄过去打开了窗。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翻了进来,凝霜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走到门口。
那跑进来的人扯下蒙面的脸罩,轻声跪下:“参见贵妃娘娘!”
凝霜忙扶他起身:“王大人,不必多礼。”
担心外面的人听见,两人蹑手蹑脚走到里间。凝霜先示意他找个地方躲起来,而后拿起刻刀,叮叮哐哐砸起玉石。
“小姐,您在里头做什么?”外面的守卫道。
他直接推开门,看见凝霜披散着头发坐在那里,还在雕刻玉石。
“睡不着,打发时间。”凝霜没好气道:“你们今天砸了我一块好不容易雕刻好的玉簪,也没见赔礼,就不允许我自己重新刻过一个吗?”
被萧岳带走后她的脾气更大了,尤其是凝霜还是他们主子亲手养大的女儿,没人敢与凝霜正面起冲突。
目光扫视一圈,发现没什么异常,几人又退了下去。
王大人赶忙从角落里走出,凝霜继续拿着刻刀凿玉,用声音掩盖两人的谈话声。
“臣方才还以为认错了。”王大人想到白日里的场景,还心有余悸。
一个面目陌生的女人,突然赠送玉簪,又说一些关于“霜信”之类的稀奇古怪的话。
他远离朝堂已久,那时候凝霜还没生产,倒是记住了贵妃娘娘的身形……若不是观察仔细了些,恐怕就要错过了。
心中疑虑很多,王大人挑着最想要问的说出口:“娘娘怎么会……”
凝霜不咸不淡道:“萧岳早已潜伏在京城多时,生产不久云妃和李妃陷害仁熹皇后之事暴露,云家李家动荡,萧岳趁机将我掳走了。”
信息量太大,王大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时才知道凝霜竟是身处什么样的险境当中。
可现在,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坐在这儿与他闲聊。
凝霜微微一顿,问道:“丘大人怎么会……”
好几月前见到他时,分明还是好好的。
王大人眼里闪过一丝悲怆:“昔日臣同丘大人还有几名侍卫微服探访,无意间查出其他事情……黄河水患看似云家子弟侵占良田导致的,实际上各处堤坝皆有人为损毁的痕迹。”
“还想继续往下查是谁搞的鬼,却一路顺着线索,查到了南阳公府……”
那时候南阳公府已经尽数下狱,只有一个人还没抓住。
凝霜早已知晓一些内情,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我们被发现了。”王大人道:“对方准备充足,几名侍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保佑我和丘大人的平安。”
一个大男人,今天不间断地在抹泪:“结果……萧岳心思歹毒,竟派人故意拿百姓设诱,丘大人为了救人,溺毙在河水之中。”
“臣东躲西藏好些天,天黑之时在河里将丘大人打捞上来,与朝廷的联系也断了,此时也只能慢慢走回京城。”
凝霜没想到这段时日他们两个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对萧岳的复杂情绪越来越深,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大人急切地道:“娘娘,这回您随着臣快点走……我们一同离开这里,将此事禀报给陛下!”
凝霜一声不吭,慢慢凿着玉石。
萧岳还没有发现他不对劲,若王大人一路走回去,用掉萧岳的钱,五日便能抵达京城。
自己这个时候若跟着逃了,定然会引起萧岳警惕,进行大规模搜查。
最好的做法,就是她留在这儿,安抚住萧岳。
“不必。”凝霜摇了摇头,“我要是走了,我们俩势必会遭到追杀,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水患之事……事关天下臣民百姓,将此事先行解决再来救我也不迟。”
她看着窗外,喃喃道:“回去了,我是不是皇贵妃……恐怕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