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碰到门的那一刻,他却落荒而逃了。
有句话这么说,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
恰恰是他的真实写照。
下了楼,坐进车里。
林司遇抬头去看那个房间,依然亮着灯。
他就这样一直望着,那个房间的灯,一直照在他的心上。
直到十二点,灯熄灭后他垂下眸,眼里的光华随之黯淡。
这晚,他在车里过了一夜,眸光一直停留在那个窗户上。
次日。
林司遇必须要回国了,有个重要的开发案等着他决策。
这是个阴天。
待到八点钟,即将要赶不上飞机,最后一刻他才发动了汽车离开。
江晴知昨晚睡得不好,半夜突然醒来,外面雪越来越大,她出去窗台看了一眼,底下停着几辆车,她看了几眼,把窗帘拉得紧密,风雪都与她无关了。
早上晚起了几分钟,等她从楼里出来时,林司遇正好离开。
她下意识去看,有辆黑色汽车一晃而过。
兴许她会在很久以后才知道,曾经有个人,来回飞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零度天气在楼下坐车里一整夜,只想看她一眼。
回程飞机上,林司遇一路上极力抑制着情绪,在显示屏提示已回到本国领域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手掩在双眼上,眼眶湿润着。
爱到骨子里的姑娘啊,终究是没能知道她到底冷不冷。
他的心,从这高空坠落了,这一刻已经感觉不到痛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空。
比他们之间相隔的太平洋更无边无际。
处理好决策后,林司遇在办公室里批文件,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孟婉出现在门口。
艾琳跟在她身后,带着歉意说:“抱歉林总,我没有拦住孟小姐。”
孟婉顿时火气更大了,“你叫我孟小姐?”
下属这么叫,当然是他这个做老板授意的。
她不能质问他,只能拿员工出气。
艾琳看了眼林司遇,微微低头道:“林太太。”
他开声道,“你先出去吧。”
孟婉脸上带了愠怒,昨天是她父亲的寿辰,他这个女婿不仅找不到人影儿,连份贺礼都没有准备,旁人问起时,她都被沦为笑柄了。
她这会气在头上,自嘲一笑:“我算什么林太太,我的丈夫从未跟我同过床共过枕,从未碰过我半分,作为你的太太,我来公司找你还要被你的秘书拦在门外问是否有预约,你的员工还喊我为孟小姐,可笑吗?”
“你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你是不是去跟姓江的那个女人见面了?”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跟她见面,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履行。”
“是吗?”孟婉不信,“那你去美国是为什么?”
林司遇坦坦荡荡回她:“本意是为了找她,但我并没有见到人,请你搞清楚。”
她低吼了一声,“林司遇!”
冷静片刻,孟婉继而道,“我想让你看我一眼,就那么难吗?你知道每个等不到你的夜晚我在想什么?”
林司遇平静道,“我并不感兴趣。”
她仍不死心,扯出一丝笑容,“司遇,你能不能回过头来看看我?我对你的爱不比她的少,我能做得也不会比她少,只要你回头,我有信心我会让你感受到爱的,你让我们好好过下去好不好?”
而他依然保持着低头看文件的姿势,手指在翻页,只是抽空回了一句,“你父亲的寿礼我会安排补上。”
他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懒得多说几个字眼。
...
还有几个月就毕业,江晴知本打算等毕业再回国,却在与江磊通电话时才知道他住院了。
决定寒假回去。
职业使然,江磊吸多粉笔灰身体有点小毛病,不严重,但江晴知坚持要回。
团圆饭上,樊蕙兰问起今后的打算。
她已拿到当地一家名企的海外顾问offer,需要留美在总部就职两年,之后可申请回国。
可眼看父母在渐渐老去,江晴知决定放弃。
假期一晃而过。
她买了明天的飞机票回校。
这天江晴知去了店里,樊蕙兰在忙着做豆花,江磊在一旁打包。
桌上堆满了一碗碗装好的豆花,堆成小座山。
“妈,这是哪儿的订单?”
江磊答她,“一个大老板,不知道什么来头,每回来就让准备好,司机会过来取,我们只管整理好就成。”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爸,你知道对方是谁吗?见过他吗?”
“没见过,都是司机跟咱们对接的。”
江晴知哦了声,又问,“有过多少回了?”
江磊停下手里的动作,心算片刻:“有好几回了。”
过了会,江晴知找了个理由,跟着司机送过去。
车子在一家酒店停下。
司机拨打了个电话,说送到了。
江晴知听见话筒那头的人说话,并不像他的声音。
是猜错了吗?
她问司机,对方姓什么?
“姓杨,什么名儿不清楚,都是喊的杨先生。”司机觑她一眼,“人马上就下来了,你是要见见他吗?”
“不是。”
江晴知匆匆离去。
她没有勇气去求证,到底是不是他。
这是林司遇第几回来宜城,记不清了。
二月的宜城开始渐暖,他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等着倒计时六十秒的红绿灯。
与宜城许多个初春的天气不一样,今天意外地有了阳光,不猛烈,略微弱。
他一身黑色装束,暖阳下衬得人格外凛冽。
倒计时最后三秒,他准备抬步,一辆白色轿车急急刹停在他跟前。
他淡然望了一眼过去。
绿灯亮起,他开始走过对面。
无比熟悉的十字路口,江晴知深爱的人就这样路过了她。
他消瘦了一些,微微阳光落在那张清隽的脸上,一点儿也没变,眉目寡淡,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么淡漠疏离。
她就坐在这辆白车上,三小时后的航班飞走。
方才江晴知跟司机说赶飞机,司机试图趁着黄灯转红灯的间隙闯过去,但还是过不去,命运使然般停在他面前。
离他一步之遥。
如果她坐在副驾驶,他一定会看见她,看见她正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微微发颤地捂住嘴巴,看着自己。
绿灯亮起,司机一踩油门开出。
江晴知回头张望那个身影,那背影被越来越远的距离拉得模糊,却依稀可见每一步都走得卓然。
那是去她高中的方向。
江晴知明白过来了,杨先生一定是他。
至于为什么是杨姓,大抵是因为杨桃。
在一起那两年多,每到杨桃成熟的季节,林司遇都会带她去郊外那个果园摘。
分开后,林司遇依然每年都去,他还让人把那几棵杨桃树单独围了起来。
江晴知下意识的笑了,转折过后,眼泪顿时弥漫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