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靖难掩怒气,“我说了,这事由不得你。”
“那行,那我就干点由得了我的吧,下周的年度董事会上我会辞去总经理职务。”
司靖双眸骤地一缩,“你这是做什么?”
“我得不到想要的,我的努力毫无意义。这些年也累了,我想休息。”
到了这会儿他反而风轻云淡,“手头跟进加拿大的那笔合同,我会处理好再离职,这点您们放心。”
“遇儿,不要意气用事,你现在是在歧途,那姑娘不能再待你身边,若你为她离经叛道,我必须阻止。”
真讽刺啊,跟深爱的女人共度一段是歧途,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才是正途,他恨透了这可笑又人人遵循的阶级惯例。
去他的歧途!
他冷然道,“您能阻止我跟她走下去,可您能阻止我继续爱下去吗?”
“我还真想看看,我就不结这个婚,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司靖看着他半晌,不禁潸然泪下。
她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那么不满自己,如今更是为了个女人,跟家里叫板,像变了个人似的。
自林司遇记事起,再没见过司靖落泪,她是多么强悍的一个人啊。
要说他心里没波澜是不可能的,毕竟是母亲。
百般滋味在心头。
他烦闷的揉了揉眉心。
见状,林宗扬只好让司靖先去休息。
他本意是不想插手,可事到如今,不得不说句话了。
两父子沉默了几分钟,雪还在落,像极了这场不止不休的对话。
过了会,林宗扬坐过来,拍拍儿子的肩膀,“遇儿,能让你做到这样坚持,想必那会是个好姑娘。既是好姑娘,若是她知道你因为她,跟家里闹,你觉得她还能好好跟你一块儿吗?”
“这门让她进,她真的愿意进吗?退一步来说,她真的进了这门,可婚姻毕竟是两个家庭融合,你确定她和她的家人融得进来这个圈层吗?你心里应该清楚,她若真进了门,其他人会如何看待她?嘴碎的人能把她一家的脊梁骨戳出个窟窿,你忍心让她每天受着委屈过日子?与其最后落一个兰因絮果的结局,不如好聚好散。”
“爸知道她为你做的事,为你受伤,为你正名,爸爸打心底也感激她。但凡她家里好一点,我都会支持你,只是这差距太悬殊。”
林宗扬接着道,“你俩的出身,注定了你们之间无法平衡与平等。你的坚持和对抗,改变不了结局,你们两个人,改变不了门第家世的等级观念,哪怕相爱同样改变不了这个时代,这个儿女情长比起家族利益,不值一提的时代。”
“婚姻的本质是价值交换。”
“你若真爱她,得换角度替她着想,姑娘家还年轻,未来还很长,别耽误人家。今天我见到那姑娘,她应该是个懂事,有自知之明的孩子,我不认为她会甘愿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
林宗扬最后语重心长劝了一句,“该给的就给,尽快散了吧,对她也好。”
客厅一直到凌晨仍灯火通明。
林宗扬的话太对了,江晴知的确不会让自己给他添麻烦。
他独自坐了很久,离开前把杯子的冷茶喝光。
酸涩,也苦涩。
回到臻苑,凌晨的地库空无一人。
又是在车里坐了许久,林司遇手撑在眉宇间,阖着双眼在深思。
“咚咚。”
有人敲了车窗。
他蓦地睁眼,落下车窗。
夜班的保安站在车外,恭敬地喊他林先生,笑道,“刚经过发现您睡着在车里,这天儿冷,易着凉,冒昧叫醒您了。”
“没事。”他声音消沉。
林司遇轻轻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
玄关处的两盏灯都没有亮起,他就着黑去开了卧室的门,屋里没人。
转身去开了总控灯,屋里跟出门前一模一样。
她并没有回来。
林司遇刚想打电话过去,看见她几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江晴知去许小满那儿了。
第二天醒来是下午,昨晚彻夜无眠,一直到天亮,她才有了点睡意,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江晴知摸了下手机,电量耗尽已经关机了。
她把手机充上电,洗漱出来,看见许小满在厅里看电影。
“终于醒过来了,”许小满按下暂停键,走近过来观察她的脸色,“瞧瞧,这生无可恋的样子。”
“哪有。”
昨晚她突然出现,许小满吓坏了,整个人面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手冰得跟冰棍,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
许小满没问她怎么了,只是让她赶紧洗澡休息。
“想吃点什么?”许小满问她。
“什么都不想吃。”
人悲伤到极致时,生理上的感知会被无限放小,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心情沉重。
许小满才不顺着她,转身去厨房倒腾。
江晴知瞥了眼电视屏幕,在播放一部电影。
刚好是一句很应景的台词:天长地久这件事,与我们毫无关系。
她自嘲地笑了笑。
没一会,许小满捣腾出来一碗面条。
“喏,赏个脸吃两口?”
她依言拿筷子吃了起来,虽然没有什么胃口。
吃了几口,江晴知忽感一阵反胃涌上来。
迅速跑到洗手间,开始作呕。
好一会才缓过来,她洗了把脸,双手撑在镜台前,眸中蒙上一层水雾,湿润的发丝贴在脸上,整个人像一朵破败的玫瑰。
许小满一直在旁边看着,犹豫片刻,问道,“晴知,你该不会是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