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红得不敢再看,只拼命点头。
手里捧住那只杨桃,棱角如星,光滑翠绿,这是属于她的杨桃。
江晴知扬起下颌,笑意盈盈地对他说,“谢谢林总。”
她还穿着他的外套,宽大的男装衬得人煞是娇小,整个人笼罩在朝晖茫茫中,笑意深达眼底,同时伸到他的心里面去。
那一刻,林司遇恨不得把世界上的杨桃全都给她。
江晴知把杨桃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
没走多久,就看到有房屋,走近了有个大爷坐在门口,手持竹筒水烟,身旁的小矮凳上是摊开的烟丝儿,用纸包着。
很久没看见有人用这种原始的吸烟方式了,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问路这种活儿,当然是她来做的。
江晴知开口问道,“大叔您好,请问您知道风车山入口怎么走吗?”
大爷上下打量几眼她,又用同样的目光扫向林司遇。
看出来他们是外来人,有些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外地来考察的,您放心,我们就问个路,不会麻烦的。”
她一脸真诚,看这两人的打扮也不像是三教九流,大爷心中放下七分警惕,给他们指路。
经由大爷这么一说,才知道,他们这一走,完全翻到了山的另一边,跟入口南辕北辙。
从这里徒步到入口处,得有几公里距离。
“老头子,你在跟谁说话?”
这声音熟悉,江晴知抬头,这是昨天买水果的那女人。
女人认出是她,意外道,“姑娘,怎么是你。”
女人听完江晴知的一番经历,满眼心疼地叹息,突然惊觉道,“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们下面条去。”
江晴知忙拦住起身的妇人,说不用麻烦了。
“姑娘,您就坐着吧。”大爷搭了句腔。
片刻,女人端了两碗面条出来。
上面摊了个荷包蛋,蛋黄金灿诱人,还漂浮了几根青菜,让人食欲打开,尤其是确实饿了的她。
可旁边那人,面色平淡,全然没有要吃的态度。
这碗平平无奇的面条,比起林公子往常的伙食,确实是委屈了。
江晴知凑了过去,低语,“林总,您先垫几口?”
他轻蹙了眉,表情在说:不吃。
“您这不吃,气氛多尴尬啊,人家一片好心...”
林司遇睨了眼那筷子。
那筷子深棕色,木屑子都冒了出来。
江晴知瞬间意会,假装不小心弄掉那双筷子,借机进厨房选了一双好些的,再用热水烫过。
然而,他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江晴知不再勉强,小声说道,“麻烦稍等我一会儿。”
两人讲话期间靠得近,像情人间的呢喃。
女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然后说道,“这小伙子长得俊,你们俩一对儿啊,般配。”
她听到后半句,一顿,陡地被噎住,连连咳嗽。
林司遇把水给她,面色不变的说,“喝点水。”
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开口否认,可若不否认,他该怎么看待自己呢?八成会觉得她想入非非?
于是江晴知迟疑了几秒回道,“不是的阿姨,他是我的老板。”
林司遇面无表情的斜睨她一眼。
女人愣怔几下,误以为她是腼腆不敢承认,转过来问林司遇,“你俩不是一对儿?”
他模棱两可地回了个嗯。
大爷搭腔说,“老伴儿,这你就不懂了,小年轻闹别扭呢。”
江晴知本想再解释,但担心越抹越黑,干脆不说了,只耷拉着脑袋吸面条,她真恨不得把自己埋入碗中。
钟铭再次接到江晴知来电,是中午时分。
他以为是自家老板,接通先是恭敬喊了声林总。
“钟助理,是我...”她焦急道,“林总他现在身体不太舒服。”
“请问林总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接他。”
虽是万分紧张,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钟铭冷静下来。
“不用了,”她发动汽车引擎,回道,“我现在准备开车带他去医院,节约时间,我们就在那碰面。”
林司遇是突感不适,吃过面条不久,突然觉得浑身一股燥热,皮肤上传来痛痒,一看,身上起了斑斑红点。
他以为是被蚊虫叮咬,像上次那样回去拿凝胶涂抹就没事,可没多久额头猛地飙冷汗,胃里一阵恶心,强烈的呕吐感席卷全身。
“江晴知。”
声音微发颤,江晴知一看,他脸色泛白,呼吸逐渐急促。
她心一凛,“林总...您怎么了?”
是刚刚吃的面条吗?不会,她也吃了,她还好好的。
那一定是接触到了什么,引起的过敏症状。
大爷听见动静,过来看见他身上的红疹,结合他的反应,称定然是碰到了漆树。山上杂树多,漆树是其中一种常见的灌木,生长在水域边的潮湿阴处,若无意有皮肤接触,身体会很快起红疹,不及时送医的话,红疹会愈发严重,人也会逐渐发热昏迷。
一定是刚刚在路上他不小心碰到了,现在开始来反应。
林司遇克制住痛痒,但冷汗仍在不停地渗出,本就白皙的脸此时白得失了血色。
顾不得那么多,必须立马赶去医院。
江晴知请求大爷帮忙,顺他们到了风车山入口。
此时他意识逐渐模糊,脚步虚浮,大爷和她一块把他扶到车后座。
江晴知忍不住眼酸,那么意气风发,气定神闲的一个人,此刻该有多难受。
她多希望受苦的人是自己啊,他本不该,也不用去承受这些的。
林司遇,你错了,哪有什么峰回路转啊,我们只有雪上加霜。
很久以后她才醒悟过来,他们之间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彩排过一遍了,到了后来的般般,只不过是正式上演,重蹈今日的覆辙。
短暂的峰回路转过后,是穷途末路。
林司遇在朦胧间,隐约觉得自己在车上,他使劲掀开眼皮,眸中是她的侧脸,碎发贴在耳边,眉皱得很深很深。
她嘴里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他试图去听,怎么也听不清楚,只能听见有哭腔。
他想开口让她别哭,可喉咙怎么也发不了声,那声音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然后,眼皮不受控制合上。
钟铭带着几个医护人员在门口,一下车立即把林司遇送去了急诊。
江晴知坐在凳子上,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六神无主。
钟铭客气地跟她说,“江小姐,这里我来就行,你请回去休息吧。”
脸上并无半分探究之意,丝毫不问她与林司遇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眼闭着门的病房,说道,“我想等医生出来,确认他怎么样先。”
医生半小时后出来,江晴知得到他没大碍的消息,回了酒店。
这通忙乱下来,在酒店房间时,才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
难怪方才在医院里,钟铭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明。
她把衣服脱下,怔怔地看了很久,这件衣服有他和她的气息,手工定制的休闲西装,光是一颗纽扣,就要上万,突然觉得手沉甸甸。
江晴知冲过凉后,并没有留在房间休息,而是出门去找了干洗店。
当她拿出林司遇的西装时,那店家明显僵了半分,开店多年还是头回有顾客拿这么名贵的西装来洗。
她选了加急,最快晚上七点能拿。
江晴知拿着手机,想发信息过去给钟铭问问他的情况,又担心自己问得多余。
聊天窗口的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算了不如直接过去一趟吧。
下到酒店大厅,正好看见钟铭,他手里抱着几份文件,提了个行李箱,这行李箱她在林司遇的房间见过。
江晴知问道,“钟助理,林总怎么样了?”
“林总好多了,下午时有醒过,”他顿了顿,继续说,“他让我转告您别担心。”
钟铭看见她落在行李箱的视线,继续道,“这是林总的行李,我收拾好带过去,一会飞回京市。”
这么快?
她脸上的诧异更深了,“请问几点的飞机呢?”
“林董派了专机来,8点就走。”
怪不得。
“需要我帮忙吗?”江晴知指了指他手上的东西。
钟铭微笑回她,“不用的,对了,林总让您好好休息。”
林司遇醒那会,意识还没完全回笼,一开口就喊江晴知。
钟铭守在一旁,心中惊愕,自家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一个人了。
上次林司遇点头说继续用江晴知做翻译时,他已经感到奇怪,按理说,犯过错的人,自家老板是不会给第二次机会的。
钟铭回他说江小姐回酒店了。
又是缓了一会儿,林司遇四周环顾,知道自己正躺在医院床上,身上只觉还有些痒痛,其他不适感已经没有了。
林宗扬和司靖知道他的状况,第一时间派出了专机,这会航线已批下来,接他的机正在路上。
他才知道,自己昏迷这几小时,闹了这么大阵仗出来。
“我不是说了,别让他们知道。”他的语气明显不满。
司靖昨晚就打电话他,得到关机的回复,心中不免生疑,他手机向来不会关机,除非坐飞机。
看行程他人应该还在平芜,这就显得更奇怪了。
司机去问钟铭,奈何他应付得了一个晚上,到了今早还没见人,凭司靖的一再追问,哪还瞒得住。
骑虎难下,钟铭只好实话说林总在医院里。
只是他识趣地没透露出昨晚的事,也半个字没提江晴知,说林司遇是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