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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枪的有效射程大概在五十米左右。

十秒的时间已经够一般人跑出五十米了。

虽然我现在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拼一拼说不定还能超过五十米,只要跑出这个距离,说不定真的能……

“从我开第一枪你就开始跑吧。”

王恬的声音很冷,就像这南极随处可见的寒风。

彭!

一声激烈的枪声在黑暗的夜空中炸出火花。

我紧咬着牙关,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水里扑腾。

努力地调动起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任凭疼痛冲击我的大脑。

我就像一块沾了水的海绵,将全身上下拧到了极致,试图将里面的所有水都挤出来。

我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但能够想到自己此刻全力奔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应该像是一条受了惊的落水狗。

“十,九,八,七……”

她数得很标准,似乎真的是为了公平,没有快,也没有慢,就像一个精准的秒表,滴答滴答的数着时间。

我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身体的疼痛也愈加剧烈。

但在十秒时间结束之前,我绝对不会停下来。

肾上腺素在这极短暂的时间里刺激我的神经,叫我能够生出预料之外的力量来。

“四,三……”

她默默地数着,声音在寒风中被撕扯殆尽。

我将她剩下的时间在心中接过。

二,一,零。

数到零,我仍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俯冲,似乎这样做就能让我存活的几率更大一些。

彭!

随着一声强而有力的爆鸣,那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枪声。

这枪声更加有力,似乎带着本人的愤怒,带着破空声朝我呼啸而来。

嗤!

滚烫猩红的血液从我的眼前飞过,甚至还蒸腾着热气。

子弹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弹孔。

随后转过身,看向王恬。

她用仰姿躺在地上,两腿盘在身前,手上的狙击步枪瞄准镜反射着银白色的光,干净利落地扎着马尾,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只猎物。

我伸手摸向自己的胸膛,血液从那里涌出,竟然让我有一种温暖的感觉,粘稠的血液顺滑地流过我的手掌,滴落在地面上。

彭!

又是一声枪响,这枪穿过我的左肺,血液很快堵住了我的肺管,让我的喉咙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这两枪打在了我的身体上,按照莫桑比克射击法,最后一枪应该会穿过我的头部,叫我彻底地死亡。

这预料之中的最后一枪并没有迟到,也没有打偏,而是精确无误地穿过我的头颅,将我的视野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是啊。

她可没说她要用手枪。

难怪……

别说是短短五十米,哪怕我用博尔特巅峰时期的速度跑上十秒,也绝对跑不出她的射程。

她是铁了心要杀我。

就像我铁了心要杀纪云一样。

我感觉冰凉的冷风从我的破碎的脑壳灌入我的身体,内部同时传来热和冷两种感受。

我的脑子好像浸泡在一个冰水和热水相互调剂的器皿之中,这种感受人一生应该只能接受一次,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能体验到这种感觉,我这辈子算是有了。

可惜……

真的好可惜啊……

死亡不是一个凉爽的夏夜,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寒冬。

就像这个核冬天一样,漫长而看不见尽头。

……

“就这么死了可不行……”

“碎成这样感觉就像那种被重型卡车碾过的自行车差不多。”

“幸好南极的气温足够冷,否则还真得难说……”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的思绪断断续续,就像一个信号不良的接收器,听到的声音也是时有时无。

“这是什么……心脏?还是肺?”

“狗脑子都给干出来了……这……还真是有点难度。”

“说起来我还欠十三号一个礼物呢……虽然一号收到礼物的时候似乎不是很高兴……”

“脸要用原来的吗?我感觉我还能够弄得帅一些……”

“算了,小十三应该更喜欢原生态的。”

“嗯,这边应该这样,然后……”

眼前的一片既不是纯粹的黑暗,也不是那种没有杂质的纯白,而是一片虚无。

这里仿佛连颜色都不存在,我不知道在这里滞留了多久。

偶然能够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感,可当我要使唤它们,可它们却完全没有反应。

难道这里是天堂?

如果是这样的话,仿佛和各式各样的宗教典籍里描述的乐土相差甚远。

那难不成是地狱?

如果是地狱,这里似乎又太安静,太平淡了些。

因为我既听不见哀嚎,也感受不到痛苦,只是在感受着平淡如同死去一般的寂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竟然隐约能够听见声音。

“喂,听得见吗?”

这里一定是地狱,因为我竟然听见了夏冰这个恶魔的声音。

“脑波很活跃,看来我的设备有些作用。”

“你接下来听我说就好。”

“现在的你大概就像……植物人,你懂吗?”

“你的脑子有够碎的,我已经尽力拼回去了,你不知道那个妮子为了确认你已经死亡呆了多久。”

“要不是南极的低温,还有你原先的再生能力,就连我都办法把你救回来。”

“对了,你苏醒回来的关键在于你自己,我的维生装置能够吊着你的命,但如果你没有办法发动再生能力的话,你这样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我倒是想把你身上坏掉的零件换成新的,可……这很复杂,总之在技术上做不到。”

“所以在你彻底醒来之前,你就在罐子里待着吧。”

“对了,感觉到痛是正常的,那是大脑在检测躯干的完整度。”

“你应该想问自己要这样待多久吧。”

“这主要是看你了。”

“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过两年,或者一辈子?”

“我倒是很好奇,你的再生能力为何会变得如此疲软,先前明明比现在要好得多,按照我的研究成果来看,这应该是唯一一个没有副作用的能力才对。”

“拿出点求生意志来好嘛,难不成你不想再见到我的女儿了吗?”

她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略带着玩味,我甚至能够想象到她那欠揍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