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痛了吗?
更残忍的真相,还在等着她!
徐玉宁忽地抬手:“珍珠!”
珍珠当即上前,将画轴递到她的手里。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拿着那幅画走到慈宁太后的面前,低下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住在盈袖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常桃的嬷嬷……”
突然提起故人,慈宁太后和李嬷嬷心头又是一震。
徐玉宁慢悠悠道:“我曾听她说起一个特别有趣的故事……”
“……”
“我听说,盈袖阁里曾经住着一个璃太妃,当年她与皇母后您同一天生子,后来她大出血不治而亡,皇母后,其中少不了您的手段吧?!”
“……”
“她留下的那个孩子被送给了馨太嫔抚养,先帝甚至为他起名萧瑾,”
“……”
“怀瑾握瑜,多美好的名字啊,”说到这里,徐玉宁笑容忽地一凝,声音越发狠厉,“可后来,你——”
“……”
“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嫁祸给了馨太嫔!”
陈年旧事,早就堆满了尘埃,可是今日,徐玉宁几句话,就将上面的灰尘扫开了。
慈宁太后冷笑一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一说起璃太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中的恨意似乎并没有减少,
只听她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哼,怎么,今日,你是来为那个贱人和贱种讨公道?可惜啊,他们早就化成灰了!”
徐玉宁只笑:“是啊,他们早化成灰了,我如今又与他们非亲非故,我来替他们讨什么公道?!”
听她如此阴阳怪气,慈宁太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徐玉宁:“你、到底想说什么?!”
“哗——”一声,
徐玉宁站在她的面前,忽将手里的画轴一展!
看着画上那个二十多年前的“故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慈宁太后立马皱起了眉头,似隐隐动了怒:
“怎么,今日你还想利用这个贱人来羞辱哀家?!”
“怎么可能呢?” 徐玉宁看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来,“皇母后,你是聪明人,一个死人的画像而已,你看着这个,跟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并无区别。”
“皇母后,您看,”她手指忽地往画上一指,手指头慢慢地、慢慢地在画上移动,最后,在某一处定住,“璃太妃腰间有一个形似梅花的胎记,竟与先太子身上那个,一模一样呢!”
“……”
“您说,是不是,很、有、趣?!”
“……”
慈宁太后整个人忽地定在了原地,她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徐玉宁指着的那个地方,面容微微扭曲着,“徐玉宁,呵,”
她冷笑一声,“你休想拿这么一幅旧画,来蒙骗哀家!”
徐玉宁又是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皇母后总不会连先帝爷的笔墨都不认得了吧?这幅画,乃是先帝爷亲笔!”
“……”
“对了,这么多年您从来没有去看过馨太嫔吧?她被关在冷宫这些年,疯的时候,总是喜欢唱戏,她唱的,正是那一出《狸猫换太子》!”
“……”
“皇母后,可还记得那一出《狸猫换太子》是怎么演的?!”
慈宁太后忽地劈手从徐玉宁手里将那幅画夺了过去,目光死死盯着画上的那个胎记,似要将那个地方看出一个洞来。
她捧着那幅画,浑身颤抖着,失声叫了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儿子?!
她不信!
“慈宁太后!”
李嬷嬷冲过来扶住她,可当她的目光落到掉在地上的那幅画上时,她扶着慈宁太后的那只手,竟控制不住,发起抖起来。
慈宁太后血液都凝固了,她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了徐玉宁的裙摆,枯瘦的手背青筋爆起,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玉宁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着:“当年,璃太妃生产的时候,守在门外的,是常嬷嬷——”
“……”
“她亲眼看着王德保,从盈袖阁抱着一个哭声微弱的孩子出去!”
“……”
“皇母后,您说奇不奇怪?”
“……”
“当年璃太妃舍命生下来的孩子那么瘦弱,可第二天常嬷嬷再去看那个孩子,竟变成了一个十分健壮的孩子!”
“……”
“常嬷嬷说,她经常去馨太嫔那里看那个孩子,那孩子可真是活泼健壮啊,倒是听说,先太子小时候有娘胎带出来的弱症,三天两天病一回……难道您当年一点也不曾怀疑过么?”
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慈安太后抓着徐玉宁裙摆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松开了。
她面色狰狞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心脏似被人硬生生撕裂了:“难怪、难怪他当年,要杀了替陈梦荷接生的产婆和太医,还杀了陈梦荷身边的贴身宫女!”
“……”
“难怪,他那么讨厌哀家,却那么喜欢行儿……”
“……”
“难怪,当年那个孩子死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她被先帝,算计、蒙骗了一生!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说不出来的凄厉。
徐玉宁站起身,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癫狂发笑,看着她痛不欲生,只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徐玉宁冷冷道:“您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养大了别人的儿子!”
“……”
“您更是为了先太子,赔上了自己的一生,也赔上了整个周家,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您如今又为萧元祚谋划诸多,您可知道,魏琳兰和先太子,早就知道这一切!却唯独瞒着您!”
“……”
“皇母后,您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慈宁太后瘫坐在蒲团上,突然“噗”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哈哈哈……”
她手里抓着那幅画,突然仰天长笑,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她的苍白的唇染得发红,看起来诡异至极!
“哈哈哈……”
她用力捶打着胸口,凄然痛哭:“原来哀家这一生,才是真正的笑话!”
“……”
“先帝啊先帝,哀家被你愚弄了一辈子!”
“……”
“你们父子俩,把哀家耍得团团转!”
“……”
徐玉宁走出寿宁宫,听到身后传来那痛彻心扉的笑声和哭声,她抬起头,看一眼头顶刺眼的阳光,突然扯了扯嘴角。
比真相更残忍的,是背叛,是欺瞒,
如今,慈宁太后也尝到那样痛苦的滋味。
可她徐玉宁,前世何尝不是被他们蒙骗、利用了一生?
“珍珠,我们走!”
说罢,徐玉宁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传位于二皇子萧瑾?假仁假义!先帝啊先帝,你让哀家恶心至极!”
身后的寿宁宫里,慈宁太后笑着笑着,突然发了疯,
她猛地抓起那幅画,伸出手指死死地指着画上的璃太妃,泪流满面:“陈梦荷!你和他,害了哀家一辈子啊!”
说罢,她狠狠地抓起那幅画像撕得稀碎!
那幅画化做漫天纸花,纸片那些轻,落在她的身上,却好像千斤重,将她彻底压垮。
她疯狂大笑着,突然抓起地上的木鱼,朝神龛里供奉多年的那尊佛像砸了过去!
佛陀低眉,悲悯世人。
如今化作一地碎片,还有一个女人一生的控诉: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