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帝李俨收到信鹰送来的消息时,是个梅子黄熟的五月。
明明京城天气燥热,但他仍觉得通体寒彻,如坠冰窟。
李俨今日声称身体不适,没有听谢献讲课,他难得来了一趟后宫,去了藏风阁,那是一座偏僻的殿宇,距离掖庭的冷宫很近,只有几步之遥。
在李俨没有当上皇帝的时候,他和阿姐就住在那里,相依为命。
宫外的臣子都不知,他和阿姐的母亲赵美人,其实只是一个吐蕃上贡的新罗婢,皇帝唯恐天下人嗤笑,故意赐了汉姓,还将她封为美人。
赵美人的确受宠过一段时日,还在帝王的庇护下,生了一双儿女。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很快赵美人失了宠爱,被从前妒恨她得宠的嫔妃们联手毒杀。
新人换旧人,古来寻常事。
皇帝知情,也不过叹了一句可怜,便再没说过什么。
李俨和保宁公主丧母后,入住远离天子寝殿的藏风阁。
皇帝还有两位受宠嫡出皇子,以及若干公主,又哪里会想到新罗婢生出的一双儿女?
宫中的太监最是擅长踩低捧高,更不会把身上涌动着奴隶血脉的皇子女放在眼里。毕竟往后继承大统的,绝无可能是下等血脉的李俨。
因此,他们姐弟两人受尽了冷待、白眼、折磨,吊着一口气,一年年长大。
先皇在病榻上煎熬了两年,看似还有活气儿出去,但宫里的总管大拿都知道,谢献才是那个垂帘听政的主子,他把控先皇的命脉,要他何时死,他就何时死。
李俨和保宁公主更是宫掖里的小角色,很轻易避开了这些血腥的政治斗争。
然而,由于他们的失宠,在宫里的日子也过得并不是很好。
北地与西域外患严重,恰逢凛冬,草原放牧的蛮族没有粮草与食物过冬,他们成了杀红眼的亡命之徒,骑着骏马四处掠夺财产粮食,骚扰边境的子民。
为了守住大嵩国门,军需辎重大批大批送往藩镇的军队,贵族门阀没受影响,只是能捞的油水少了,关上家门依旧歌舞升平,可宫中的日子便紧巴巴了,宫女太监们吃不饱穿不暖,便打起了皇子女们的主意。
有时,李俨和保宁公主连吃一口饭都难,问就是御膳房给他们备好了饭菜,但分到手里,每一碟菜都只剩下几口,定是被那些端菜的小太监们偷偷分食了。见李俨和保宁公主不声张,这些宫人的胆子越来越大,有一次,甚至连食盒都不曾往藏风阁里送。
李俨气得双目赤红,想要找皇后讨一个公道。他跪到坤宁宫的汉白玉阶前,膝盖浸在厚雪里,冻得浑身发抖。
然而,彼时的皇后疲于朝政,与那些世家斗智斗勇,哪里有闲心理会两个奴婢之子。
皇帝宠幸下人,当初也是给她这个世家女脸上摔了一记耳光,她不趁机找李俨和保宁公主的麻烦就不错了。
皇后叹气,摆摆手,对心腹宫女道:“既有刁奴欺辱小皇子,打两顿板子便是,这等琐事,别来烦本宫。”
李俨的路子被皇后几句话轻飘飘堵死了,他入地无门,几个挨了打的太监怀恨在心,也咂摸出皇后的意思,因此变本加厉欺负这对可怜的皇子女。
再后来,皇后死于坤宁宫,谢氏一族把持朝政,只手遮天,后宫六院惶惶不可终日。
那段日子,是李俨最艰难的时刻。
宫人阳奉阴违,皇帝缠绵病榻。朝前的事务推挤如山,天灾人祸不断,各地出现旱灾涝灾。
庙堂里的官员明哲保身,为了活命全投靠谢献的阵营。皇帝都自身难保,还有谁会管皇子们的死活?人人都能踩李俨一脚,人人都能唾骂他们一句。
幸好可怜的三皇子还有阿姐作陪。
那一年,恰逢百年难得一见的雪灾,各地被厚雪淹没,像是天神对昏庸无道的君主的惩罚。隆冬天特别冷,宫中俸禄赏赐减半,就连主子娘娘们都缩衣减食,更别说是那些下等的宫女太监了。每日的夹道都有夜里冻死的宫人,瘦小的身躯白布一裹,被抬出掖庭。
李俨和保宁公主是边缘人物,虽说受过皇后的敲打,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但他们的日子仍举步维艰,特别是院子里留的无烟银炭烧完以后,只能烧气味难闻的竹炭。
偏偏李俨有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不能熏烟,一熏就会诱发咳疾,咳嗽不止。
可这样寒冷的天,若没有暖盆来烤火,人也会被生生冻死。
保宁公主抱来一抷雪,淹没了炭盆,她看着病榻上气若游丝的弟弟,哄他:“小俨好好吃药,阿姐去给你找银炭烧。”
李俨染了病,吃药不见好。可是天寒地冻,没有地龙和炭盆,再厚实的被褥也保不了暖。
李俨咳得不能呼吸,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到吐出来。他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说:“可是阿姐,柴炭局的太监不会把银炭分给我们的。”
保宁公主泪盈于睫,她捏了捏弟弟冰冷的指骨,许诺:“我有办法的,我会有办法的,小俨别担心。”
她的确有办法,她找上木炭使的大太监,低眉顺眼地解开腰带。明明大太监的屋舍里烧了炭,但她仍旧感到冷,冷到骨头缝隙里去,裸露出圆润肩头的时候,浑身发抖,牙关发颤,身上鸡皮栗子一寸寸浮起。
但她走到这一步了,她不能退。
保宁公主忍住屈辱的眼泪,恭顺地道:“公公,您说过的,会怜惜阿宁,庇护阿宁。阿宁在宫中举目无亲,唯有公公对阿宁尚存一番真心,我无以为报,只能竭力服侍公公。”
从一个公主口中说出“服侍”二字,有多么令人称快呢?他只是一个阉人,还从未消受过金枝玉叶呢!
大太监心情愉悦,他朝她探出手去,公主的肌肤果然是生来就软滑,阉奴闭着眼,感受保宁的惶恐不安与战栗。
“公主放心,奴才怎忍心让你受苦,你前些日子不是说竹炭熏人么?奴才这边正好有一批上等的银炭,您带回藏风阁里使,保管这个冬天,你和三皇子都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保宁的目的达成,言语里终于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欢快。
她也不过是一个年仅十六七岁的窈窕少女。
……
等保宁回到藏风阁,已是午夜。
风雪渐大,银雪覆盖巍峨的宫阙,碧瓦朱甍上,满是寒霜。保宁公主怀抱沉甸甸的银炭,深一脚浅一脚走向藏风阁。
虽然她吃了苦头,可她心里一点都不酸涩。李俨的身体会好起来,还会和她撒娇,同她说话。李俨是她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她心里满是甜蜜。
她还有家人。
李俨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他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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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从来没有离开自己这么久,李俨感到不安,强撑着疲乏的困意,没有入睡。
门板被打开,一缕寒风钻进居所。李俨下意识躺倒床榻,闭眼装睡。
许是知道李俨还在入睡,保宁没来得及擦干脸上的泪。她没有上妆,泪痕却依旧显眼地流淌两侧,被风吹干了,又流淌,怎么都流不完。渐渐的,女孩的脸颊浮起一团驼红色,寒风仿佛能撕裂脸皮,刺刺的,一阵生疼。
保宁公主抬手覆在李俨的额头,感受到温凉,烧退了,他心里松一口气。
本该娇生惯养的大嵩公主,如今却如同乡下农女,手法流利地整理炭盆里的柴薪,倒掉旧炭,取出怀里的一袋无烟炭,添了助燃的绒草。
她抱住膝骨,看着那一个铜盆里的黑炭慢慢泛起猩红色的光。
保宁公主松了一口气,打开屋舍的门窗,漏出一点风。不能为了保暖,把人窒死在屋舍里。
终于,屋子暖起来了,保宁公主这才有空去打量自己手腕上的伤,那是被绳索捆缚的红痕,一圈又一圈,勒得她好疼啊,她记起大太监狰狞的眉眼,她心里害怕,但要忍受,不能喊叫,不能扫兴。
保宁公主在满室春意融融里,掉下了眼泪。
“阿姐。”李俨不知何时醒了,他一双凤目锋锐,紧紧盯着胞姐。
保宁公主大惊失色,急忙抹去眼泪,笑说:“小俨,你醒了啊?”
“你……是不是找那个柴炭局的管事太监去了?”上回来,那个阉奴就一直目光垂涎地盯着保宁公主,令人不适。
保宁公主一怔,眼泪没忍住,扑簌簌往下落。
她努力抿唇笑,可是又哭又笑的样子,看起来好丑。
李俨下地,抱住阿姐,轮到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奉献膝盖,供保宁公主撒娇了。
保宁公主压抑嗓音,在弟弟怀里嚎啕大哭。
“他是个太监,他不能对我做什么……”保宁公主瑟瑟发抖,像是宽慰弟弟,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可是她身上那些青紫色的鞭痕、掐痕,那么醒目,用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去。
“他什么都没有做,我很好,小俨,我没事……”
李俨没有说话,他只是一手屈拳,想要攥碎什么,另一手抚摸姐姐的脊背。
早晚有一日,他要让阿姐过上好日子,他不要阿姐辛苦,不要再让她忍饥挨饿、受尽凌.辱。
在目睹这么多苦难以后,李俨开始学会部署,开始学会伪装,开始学会虚与委蛇,给自己铺路。
他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儿郎、遮天蔽日的大树,给保宁公主依靠。
又过了两年,父皇死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兄长野心勃勃要登顶。
最终,他们俱是死在了谢氏一族的手上。
谢献要开始自家的计划。
他来到偏僻简陋的藏风阁,冷冷看着软弱无能的李俨。
精神矍铄的老者眯眸,打量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三皇子。最后,他朝他伸出手,问:“三皇子,如今大嵩外忧内患不断,百姓饱受炮火摧残,遗民沦落为任打任骂的奴隶,流民颠沛失所,社稷生灵涂炭。臣有心匡扶大嵩江山,奉先皇遗诏,择明君,以柔政治天下,推恩四海。您愿意同老臣行这一路,共创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吗?”
李俨不愚蠢,他知道,大嵩河山之所以千疮百孔,便是谢献这样的害群之马蚕食的。他是谢氏的长者,是世家的领头羊,他所谓的恩与善,都是偏袒世家,想方设法驱逐寒族。
想要治理国家,就得扶持寒门子弟,听那些底层百姓的愿望、诉求,实行柔政,君民一心。
李俨明白,再漂亮的话,也改变不了谢献在民间臭名昭着的事实。
他杀害李俨的父亲、兄长,如今又挑中他,不过因他好拿捏、因他母族式微,好摆布罢了。
但李俨需要这个机会,他不能再让阿姐受苦。
所以,他故作稚气地握住了谢献的手,脸上满满是对长者的依恋与孺慕。
“谢相公,只要我当了皇帝,我阿姐就不会饿肚子了,也不会受冻了,是吗?”
谢献叹气:“自然。不过,究竟是哪个刁奴,竟敢这样怠慢天家子女?”
李俨把手,指向了那个柴炭局的大太监。
大太监扑通一声跪地,把头磕出了血,也没听到上位者的宽恕之言。
李俨第一次尝到了狐假虎威的滋味。
权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用,难怪这么多人趋之若鹜,野心勃勃。
李俨很识相懂事,是作为傀儡皇帝的不二人选,自然被谢献扶上帝座。
在他登顶的那一日,也是个风雪茫茫的冬夜。
李俨记得很清楚,他让人用抹布堵住大太监的口鼻,在空旷的庭院里,让手下人一杖一杖把他打死了。
等血珠溅到李俨的靴上,他一声不吭。没有厌恶,也没有畅快。
他感到疲惫。
李俨抓了一把雪,擦了擦血迹,若无其事地走了。
至少,再没人能欺负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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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暖阁里,李俨和保宁公主相拥而泣。
李俨咬紧牙关,说些孩子气的俏皮话,宽保宁公主的心。
“阿姐,我是皇帝了,以后我们不要再看宫人的眼色,受奴仆的气。阿姐有糖糕吃了,想吃多少吃多少。我会给阿姐赏赐华贵的衣裙,要江南上供的上好苏绣,还要给阿姐打很多漂亮的首饰头面,让阿姐赴宴的时候光彩照人……”李俨说了很多,在以前压根儿不敢肖想的事。
保宁公主温柔地笑着,伸手抚摸他的头。弟弟转眼间就长大了,比她高了,人也清瘦了。宽大的龙袍穿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一点都不贴身,格格不入。
他端坐于高台,谢献瞥一眼,他动一下。
李俨比保宁公主过得还辛苦。
她记起李俨藏在屋舍里的儒家书籍、治国策论,他吃过苦,满怀胸襟抱负,却要被佞臣掌控,成为那些弄权世家的提线木偶。
李俨心里的苦,不比保宁公主少。
她心疼弟弟:“小俨,你会比阿姐艰难百倍。”
他为了苟活,要去做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他要违背本心、韬光养晦,他要孤身一人,从只手遮天的谢献手里撕开一条生路。
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李俨不怕任何事。
他握住阿姐的手,看着她手指上的厚茧,坚定地说:“为了阿姐,小俨不怕辛苦。”
在李俨的庇护下,保宁公主确实过了一段轻松的日子。宫人因她是长公主而奉承她,权贵们因她是皇帝的胞姐而讨好她。
保宁长公主为了给弟弟分忧,她也学会了圆滑处世,打理好和这些豪族夫人之间至亲至疏的联系。
直到后来,夏人攻破了城门,占领了边境七州。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群子民,朝不保夕,沦落为外族人的奴隶。每天的街巷上都有冻死的、饿死的尸骨。父母买卖亲子就为了一口糕点、一口米饭,老者向夏人骑兵下跪求饶,只为了上位者大发慈悲,不要伤及他的孙女。
尸横遍野,人间炼狱,凄怆的哭声被风席卷到都城的每一个角落。可是京城里,处处太平盛世,没人能看到那些眼泪,那些马革裹尸的惨状。
明明是谢献犯下的罪孽,偏偏李俨被逼着站出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为了止住战火,为了保护州府的遗民,保宁公主挺身而出,她愿意代表大嵩“和谈”的诚意,愿意前往荒芜的边城,和亲抚夏,安内攘外。
谢献感念公主大义,满朝文武称颂她的美名。
可是华贵的帝座之上,李俨的眉眼被冕旒遮挡,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想劝阿姐不要走。
要是保宁公主走了,那他受尽折辱的意义在哪里?他都是想为了保护阿姐啊……
寝殿内,烛光荜拨,宫人被发怒的李俨赶出宫阙。
寝宫空荡荡,烛火都盈不满,这里没有藏风阁舒服,他想念过去的日子了。
李俨怒不可遏,他想对保宁公主发脾气,可张嘴,还是含泪喊了一句“阿姐”。
保宁公主抱住瘦小的皇帝,她知道,自己是弟弟的软肋。
李俨想护住她,却投鼠忌器,处处要考量谋算,不敢违抗谢献。
可是,如今李俨还小,早晚有一日,他会长大,会变成谢献眼里的威胁。到那一日,难保谢氏一族又会推上另一个好掌控的少帝。
他们的命运从来身不由己。
既如此,保宁公主想,她想做点牺牲,她要用自己的性命,护住弟弟。
谢献无法掌控她,那么李俨也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况且,她同情那些苦难的遗民,她想去边境,想竭尽全力,护他们一程。
将心比心,大家都是苦难人。
李俨:“阿姐一定要去和亲吗?”
保宁公主微微一笑:“要去。阿姐知道挨饿的滋味,阿姐想让地方遗民都不要再没饭吃,阿姐也想守住小俨的国家。”
“所以,小俨,你要做一个好皇帝,一个不会让你的百姓挨饿受冻的好皇帝。”
闻言,李俨浑身战栗。
阿姐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清楚。
正因如此,她才要自毁,才要让李俨放手一搏,实现他的治国理想。
李俨劝不住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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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天过去了。
积年不化的厚雪消融,一道道潺潺的春溪自崇山峻岭间蜿蜒而下,干涸了一个冬天的河床又被春水浸没,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大地,云蒸霞蔚。
保宁长公主坐在马车里,带着那些赠予遗民的衣物与粮食,前往边城。这些补给,是以她的嫁妆为名目送去的,夏人再无耻,总不至于抢夺公主的嫁妆。
宣德门上,少帝李俨在谢相公的陪伴下,目送阿姐远行。
车里的保宁长公主似有所感,她回头,望向门楼上那个渺小的身影。
原本像个跟屁虫一样的小孩,居然已经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人了。
她欣慰地笑,日光穿透她的佛手宝石发簪,折射出黄澄澄的金光。美丽的少女眼角眉梢都含着笑,织金衣袖遮住她曾经受过伤害的躯体。
阿姐天香国色,百媚千娇。她是大嵩国最美丽的帝姬,也是最英伟善良的女郎。
李俨双手紧攥成拳,风吹动他冕旒玉珠,露出的那一双凤眼赤红,但没有潮意。
他已经不能哭了。
早晚有一日,他会平定四海,收复失地。
他们大嵩国不再需要女子外援,安抚异邦。
到时候,他一定能够接阿姐回家。
……
可是,这些都是轻飘飘的空话啊。
阿姐死了。
清瘦的少帝怀抱这一叠送来的军情文书,泣不成声。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柄长刀翻搅、撕扯,痛不欲生。
他打着摆子,埋在自己的膝骨中。
殿宇里,白烛泣泪。宫殿外,夜风呼啸。
他不再强装坚强,哭得像个孩子。
“阿姐,朕有罪。”
“阿姐,是朕无能。”
“阿姐,小俨想你了。”
“阿姐,小俨想吃糕了,小俨想听你讲那些志怪故事了,小俨生病了想要阿姐喂姜汤了。”
“阿姐,小俨再也找不到你了。”
阿姐真的死了,李俨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也没有能回的家,他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