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段保养姣好的中年女人,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牛家就算是灭族了,和我家小五也没有关系!”
“听懂了吗?”
“听懂了就滚,你嬢嬢手脚还没老到挥不起刀!”
牛班头跪着的身子“嚯”一下站了起来。牛班头几乎是不顾辈分尊卑的,抬起手一指女人。
“嬢嬢?!”
“你!你别忘了,你也姓牛!”
“你!你!也姓牛!”
中年女人斜着眼睛,瞄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牛班头。
“对,十几年前我回来的时候,你爹你叔还有你的几个叔公们,他们差点没把我扔河里淹死!”
“那个时候,你十岁还是十二岁?是你拍着手说要看浸猪笼?对不对?”
“哼!”
“你爹他们还记不记得我也姓牛?”
“我可记得清楚的很呢!”
“我求他们,我想留在家。我身上最后一点银子,牛家可没少要一文钱!”
“趁我现在还没有发疯,你要跑快点,说不定还能留着你的狗腿长在身上。”
牛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张嘴又闭嘴,像条上了岸的鱼。
“滚!”
中年女人又是一声大喝,牛班头慌不迭的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要老老实实离开。
“你的鸡!鸡蛋!”
“拿着一块滚!”
“碍眼睛的狗东西!”
牛班头满脸涨红,看了看地上摆着的东西。脸上挣扎犹豫了一下,还是不顾脸面的发烧,弯腰抱起,出了院门。
还没走远,中年女人的声音又跟着爆喝传来:“叫那群人离我家小五远点!否则老娘半夜去把他们全家都宰了!”
牛班头又是全身一震,头也不回,抱着母鸡,拎着草绳捆好的鸡蛋,飞也似的跑了。
他前几天的那顿打,算是白挨了。
中年女人叉着腰,鄙视的看着远去的这个子侄,忍不住一口唾沫啐在了地上。
这个牛班头屁股一撅,他就知道了要放什么屁!
等牛班头身影彻底消失了以后,中年女人脸上又浮上担心的表情。
税丁,并不好干。
一座县城里的员外老爷们的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他们在眼巴前这个皇帝还没登基前,从来都是不交田赋不服徭役的。
就算实在要交,他们乡绅也会大张旗鼓的交!
和县令大人配合着,做做样子给老百姓看。
从老百姓那里搜刮上来的钱粮,也是三七分账。他们七,县令大人三。
这都分完了,府衙上面的还没有交待呢?怎么办?
凉拌!
如何给上面交待,那是拿了三成的县令大人应该考虑的问题。
如今,推翻了以前秀才以上身份补贴优免捐官换身份等免赋税免徭役等待遇。
要一体纳粮,按实际田亩和城里的营业额收税。凭什么?
几千年来,官府最多都是管到县,县以下的广大乡村,是士绅们说了算!
纳粮?
缴税?
几千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出过这档子事!
明面上当然不能和官府对着干,躲不过时自己少交一点意思一下,再平摊到那群泥腿子身上去!
要想实现这个目的……
乡村里的乡绅们也好,县城里的士绅们也好,他们就必须先搞定一件事。
新成立的税衙!
还有一天天盯着他们出账进账的税丁们!
无论是使用金钱腐化拉拢,还是拳脚功夫威胁!
一座十几万人口的县城,才几十个税丁和正副几个税吏,能抗住他们腐蚀组合拳的……不多。
高高在上的皇帝,上下嘴巴一吧嗒,颇为轻松。可底下的人,都是要拿命去实现的啊!
那个圆滑的县令大人,不敢得罪县里的乡士绅老爷们,一有事就躲在县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有棘手的事,都是强压着手底下的人去干。
有时候逼急了,也跳出来哆哆嗦嗦解释两句,说什么税衙的事不归他管!
可一到年底盘账的时候,他又比谁都跳的高!
不用上缴的部分,属于要留在县里的地方税,可从没见他从中少拿!
牛五太单纯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兢兢业业的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殊不知他得罪了人,县里最不应该得罪的一群人啊!
中年女人眼里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浓。
牛班头,堂堂县衙里的捕头,他们说打就打了。
今天牛班头来求她,这就是明显的一个警告!
下一次,他们要打的人,就是牛五了……
将自己的双手,在自己的破旧而又整洁的围裙上擦了擦。
中年女人走到茅草屋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伸出手,一拽。
“呛啷啷!”
一声宝剑的悲鸣,瞬间从女人手上响起!
这是一柄大约五六十公分长的短剑,剑身厚实,两面开刃。只是剑身之上,有些锈迹斑斑。
女人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望在剑身之上。
她伸出自己早就不再细嫩的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短剑。
“唉……”
一声叹息,从女人口中传出。
“该来的,躲不掉的……”
女人喃喃自语着,转身去打了一桶水,又坚定的走到一块磨刀石旁边。
“沙~沙~”
“嚯~”
女人头也不抬,只是认真的磨着剑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篱笆墙外,传来了至少七八个壮年男人的呼喝叫骂以及下流的哄笑声。
“哐!!!”
篱笆墙上做的脆弱的篱笆门,被人一脚踹开。
“老子早就想尝尝这个女人荤腥了!哥几个!都别跟我抢啊!老子要第一个上!”
“哄……”
“哈哈哈哈哈……”
各种污秽不堪的大声调笑,从一群粗俗粗鄙的大老爷们的口中传出。
他们手上,有钢刀,还有火把!
“哥!你玩完了,可不可以让我也玩玩啊?”
“老子就喜欢这种老娘们了!”
“一拍屁股就知道爷们要干嘛!”
“哈哈哈哈……”
这污言秽语,几乎是顶在中年女人的耳边响起。
一群大男人,进了前院后,刚才的吵闹逐渐停了下来。
只有女人磨着短剑的声音,一直在回响。
“没想到,你们会先来找我……”
“也好,那就说明我的小五暂时还很安全。”
“沙~沙~”
女人手上的短剑,逐渐开始被磨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女人伸出左手,轻轻一指弹在短剑上。
“叮~”
一声好听的宝剑嗡鸣,瞬间响起。
这些来找麻烦的人,中年女人或多或少都听过或者见过。
一群街上游手好闲的痞子流氓罢了。
他们这群人,大概都认识这女人。以前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也上门来找过麻烦和想其他的好事。
都被女人揍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别看这群人在篱笆外时,各种污秽不堪,真进了门,他们反而开始谨慎小心了起来。
嘴巴里,也不再继续往外喷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