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转动玉扳指的手一顿,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极快的划过一丝懊恼,又消失不见。
他方才听广平王说话,脑海中竟然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明媚儿的身影。
若是他维稳,前朝后宫,至少还要有五年不能动。
甚至是八年,十年,或者更久。
总之,现在确实不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他没有能立得起来的皇子,后嗣。
一下除掉两个肱骨大臣,一个可随时在他真的发生意外死亡后,能继位稳定朝纲的亲王。
还有后宫的皇后,甚至是太后。
这不是小事情,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处理不好,都不亚于是惊涛骇浪。
轻则国内朝野动荡,重则让边疆他国起异心,群拥而上被蚕食瓜分。
更何况,如今他只有四成胜算。
怎么看,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动手,都是一招险棋。
不动,维稳,先行拉拢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等时局稳定再动,是最好的。
这些事情景文帝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若真的维稳,还要等多久?
明媚儿,能等得起吗?
恐怕,他若维稳,明媚儿就是祭旗的第一个人。
那些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她。
屋内再次沉默半晌。
景文帝略带暗哑的声音响起:“动手。”
广平王挑眉,没想到景文帝还会坚持动手。
从前景文帝没有十足的把握是很少会动手的。
数年的‘傀儡’生涯,让景文帝比谁都懂得韬光养晦,借力打力。
景文帝对上广平王疑惑的目光,解释道:
“人一旦有了异心,就算是压地再深,迟早有一天也会如脱缰的野马不可控制。”
“沈、白两家如今都知道孤的意思,孤就算是当真维稳,他们碍于没有十成十的胜算不会轻易下手。
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也会不计任何代价的积蓄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来随时准备给孤致命一击。”
“已经打草惊蛇,现在就看是谁的动作更快,唱败、求饶、叫停战,是没用的。”
景文帝鲜少说这么多话和别人解释,这种解释听在广平王的耳朵里,未免有一分…心虚?
毕竟在广平王的眼里,沈、白两家若是再拖两年,根本就不是景文帝的对手。
再处心积虑,积蓄人脉,又有什么用?
只要先废了恒亲王,沈、白两家只能靠景文帝。
猴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登不上正宴。
“臣领旨。”广平王起身躬身行礼,没有再继续追究景文帝的心理。
总之景文帝是皇帝,而他只有一个任务,就是辅佐皇帝。
保守说就算只有四成,只要加以小心,好好谋划,又有聂家入局,未必没有生路可走。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最不堪的路可以走吗?
先将恒亲王杀了,树倒猢狲散,其余就是清算之时。
只是此举会留些隐患,乃是最下乘的方式。
当初恒亲王被逼疯了要杀景文帝,便也是走的最下乘的手段。
景文帝看着广平王接旨,颔首叫了起身。
又看他孤身一人。
道:“皇兄这么多年,没有心怡的女子吗?”
“若是皇兄有了心意的女子,无论是哪家的千金闺秀,孤都可以为你们赐婚。”
广平王本是一本正经,听到景文帝这话,面露为难和一丝窘意。
“陛下,为皇室传宗接代有你就够了,臣可不想弄一屋子女人,让人头疼。”
广平王与其父一样,从小只是痴心武学,天生神力,武艺高超,对男女之事却淡淡的。
其父亲当时也是在边疆打仗时,受伤意外被一个农户女救了,污了人家的清白,才迫于无奈娶了农户女。
后来又生了广平王和昭明大***,慢慢的也生出几分携手的夫妻情来。
但其父战死后,农户女也殉情了。
广平王如今虚岁已经三十,也不曾娶妻。
无论是西太后还是沈皇后,或是景文帝,都曾为广平王留过心,但广平王迟迟不肯点头,总不好强逼着他娶妻。
景文帝看着广平王,见他是真不想娶妻,也只好作罢。
只道:“那孤再派几个得力的奴才给你,身边总要有人照顾。”
广平王这次接受谢恩了,临走前看景文帝,又问道:
“陛下,臣听聂襄说起过宫中有一位俪贵妃……”
广平王才起个话头,只见景文帝一直面无表情,目光平平的眸色出了一丝波动。
几乎是瞬间凝滞起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一丝难言的紧绷。
“问她干什么?”
景文帝脑海中竟然一瞬间闪过在西太后的寿宴上,恒亲王当场要求娶明媚儿的景象。
广平王不会……?
景文帝一颗心渐渐沉下去,看着广平王的目光也多了一分审视。
广平王眼看着景文帝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连忙摆手道:“陛下,您误会了。”
“臣等也不是私下议论后妃,只是臣听说俪贵妃娘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
“说是意外被聂襄救了,如今已经跟着聂襄的家人回京,又不知怎么的落到了恒亲王的手中。”
“臣问聂襄,聂襄也没有和臣细说,臣这才想问问陛下,看看陛下知不知道事情经过。”
景文帝听说是问明媚儿的弟弟,和明媚儿无关,神色才松缓一分。
但是随之而来又想起来什么,面色有两分沉重。
“孤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