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胜勇今天也是刚刚领了这个月的工资以及活动经费,他除了有一个相好的,没有老爹老娘,没有兄弟姐妹,更不可能有孩子,等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一类人。他挑了前排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这个位置不仅能清楚的看到戏台上的表演,也能窥视整个大厅的全貌,还能偷摸着看一下二楼包间的情形,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其实在战争开始前,钟胜勇过得日子可比现在阔绰多了,当时他负责一个码头运输,千万可别小看了这个位置,权力很大,油水也很大。对于一些大的贸易公司,钟胜勇当然是不敢随意的刁难,再说人家也明白“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道理,逢年过节,不定时的给一些红包,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对于一些小的贸易公司,钟胜勇当然也不会特别刻意的为难,干的时间长了,对于他们一趟货能挣多少钱也了解个七七八八,所以多挣就多要点,少挣就少要点,不挣钱的话,哎,那就不要了!那几年,钟胜勇是各大戏园子,饭馆,赌坊,甚至妓院的常客,他的赌技也就是在那段时间练成的。
可惜好景不长,战争爆发了,洪门虽然是一个江湖组织,但是也有大义,更有民族气节!洪门中人也深知没有大家,哪儿有小家的道理,纷纷捐款捐物,跟小东洋做斗争,暗地里帮助运输粮食,药品等违禁物品。
钟胜勇为人也特别豪爽仗义,有钱的时候经常请客,谁家有个困难,他也是第一时间伸出援手,因此也得了一个“及时雨小宋江”的绰号。就是现在战争爆发了,困难了,也是力所能及的帮助弟兄们,因此钟胜勇的威望一直很高,在门内的等级也在稳步前进,直至后来的总部阁老。
钟胜勇招呼李正阳坐下,店里的伙计来为两人端茶,也送来了花生,瓜子等一些零食。钟胜勇非常惬意的眯着眼睛听着曲调,不时的用手剥开花生,熟练的将花生豆抛入口中。反观李正阳对戏园子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这也很正常,他不是没有听过戏,只是没有进过这么高档的戏园子而已。在他还小的时候,他也曾跟着爷爷奶奶赶过大集看过戏,也曾跑几十里山路去别的村子里看过戏,但这些美好的东西都被东洋人的炮弹给炸了个粉碎!他的所有亲人都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中,被一同掩埋的还有他的童年,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报仇两个字……
“李兄弟,走了一下午了,喝点茶水,吃点点心,放松放松。”钟胜勇看着左顾右盼的李正阳说道。
“好,钟哥。”李正阳不好意思的抓了两块糕点放在手里,小口小口的咬着,细细品味口中的甜蜜。
钟胜勇看后摇头笑了笑,继续闭上眼睛听曲儿。
慢慢的,大厅里面热闹了起来,空着的座位陆续被占满,到最后甚至后面都站满了人。二楼的包厢里也是座无虚席,有钱人家的老爷太太们也都齐聚于此,至于少爷小姐们现在都迷上了看电影,此刻正在电影院里观看大荧幕呢……
客人到齐了,正戏也就开始唱了。随着一阵二胡,琵琶,杨琴,笛子,鼓等之类乐器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开来,今晚的主角闪亮登场!
一个身穿类似古代仕女画服装的戏子从后台走了出来,上衣为圆领,袖子是水袖,裙子为百折式,系在上衣外面;服装色彩鲜艳夺目,比之传统戏曲的下五色有很大的丰富;戏服上的纹样装饰多用边花、角花、暗花,力求简洁、淡雅;头饰装饰是珠凤,另外把点翠头面的凤钗进行专用。
“……啊官人啊,官人你好比天上月,我为妻可比是月边星。那月若亮来星也明,月若暗来我星也昏。官人若有千斤担,为妻分挑五百斤。问君你有何疑难的事,你快把真情说我听。……”
“……”
“好……”“好……”“好……”“……”
台上戏子的声腔清悠婉丽、优美动听,表演真切动人,极具江南灵秀之气,台下的观众不时发出喝彩声,台上台下相互呼应,热闹非凡。
“怎么样,好听吗?”钟胜勇喝了一口茶水,看李正阳听的有些入神,随问道。
李正阳笑笑,“好听是好听,就是有些听不懂。”
钟胜勇哈哈大笑,“听不懂不怪你,她们唱的都是地方方言,你从外地来的,当然听不懂了。”
“嘿嘿……怪不得我只能听到咿咿呀呀的,不过确实很好听。”李正阳说道。
“好,好听就多听一些……”钟胜勇也不再说话,静静的听着才子佳人的故事。
等到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二人踩着一地的花生瓜子壳,随着人流走出了满堂春。虽然天空已经变得黑乎乎的了,但是大街上依然亮堂,不论是还在营业的娱乐场所的灯光,还是一些临街商铺的招牌,都在给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大街上不时有汽车经过,更多的是一些人力黄包车,尤其是戏园子,电影院,歌舞厅之类的娱乐场所的门口,黄包车停的整整齐齐的一排,非常有秩序的拉客离开。
钟胜勇和李正阳刚走出戏园子,一辆黄包车就停在了二人的面前,车夫不是别人,正是蒋金刚。原来蒋金刚也在门口等客,准备拉完最后一单回家,正好看见钟胜勇和李正阳。
“钟哥,李兄弟,上车吧,我给你们送回去。”蒋金刚招呼二人上车。
“金刚,是你呀!”钟胜勇认出蒋金刚,也就不客气的坐了上去。“李兄弟,上车……”
在这么高档的戏园子里看戏已经超出了李正阳的承受能力,现在让他坐上黄包车,看着蒋金刚拉车,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钟胜勇和蒋金刚没想到李正阳的脾气竟然这么倔,无奈之下,蒋金刚拉着钟胜勇,李正阳跟着在一旁跑,三人向着家里行进。
回到家里,一群人正在围着炉子吃着栓子白天顺走的零食。见三人回来,纷纷重新调整了一下座位,所有人又一起围在了火炉旁。
钟胜勇从怀里掏出两包用银元,看着大家笑着说道,“先说小事,再说大事。”
大家看着两包银元个个喜笑颜开,这年头还能有份固定的收入已经相当不错了,再加上各自另外打的一份工,加起来虽然比之前差远了,但是在这乱世已经胜过了大多数人了。
“张来福,拿着。”钟胜勇破开纸包拿出银元交到他的手上,“多的那两块儿算是我替大家给你儿子的满月礼,酒席就不要办了,先欠着吧,等到抗战胜利了,你再给大家好好补办一场。”
张来福笑着接过银元,“谢谢钟哥,也谢谢各位兄弟,到时候一定好好大办三天……”
“嘿嘿……你可不能赖账啊,兄弟们都记着呢!”“一定,一定……”
“周小民,给,你的,省着点花,别都他娘的花到裤裆里那个玩意儿身上,悠着点,别把身体给掏空了……”钟胜勇笑骂道。
“嘿嘿……谢谢钟哥,谁叫我没有媳妇儿又好这一口呢!我心里有数……”周小民接过银元,心里又在挂念去找哪家的姑娘了。
“钟哥,他要是能管住下半身啊,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哈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顿哄笑。
“嘿嘿……男人不好色还能叫男人吗?”
“你呀!”钟胜勇知道说了也白说,无奈继续往下,“书生,给,你的,收好,别老借给他们。”
“嗯,知道了队长。我也要好好存着,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范兴华小心接过放到自己的怀里。
“嘿,书生,你会不会生孩子呀?还是把钱给我,让我带你去学习学习吧!”周小民调侃着说道。
“那有什么不会的,书上都有……”范兴华说道。
“哎,书上的哪有我教的好,我可以给你现场教学,包教包会!”“哈哈哈……”众人又是大笑。
“好了,金刚,给,你的。对了,你娘的咳嗽怎么样,好些了吗?”钟胜勇关心的问道。
“好多了,谢钟哥,我再给她抓几副药估计就差不多了。”蒋金刚接过银元说道。
“好,那就好,改天我去看看婶子去。给,拿着。”钟胜勇也同样又递出去两块儿银元。
“钟哥,够了,你自己留着吧,老是这样,我……”蒋金刚不知道怎么说了。
“金刚,拿着,我不比你们,你们有家有亲人,我就自己一个,花不了多少钱。再说了,现在物资紧缺,尤其是药品,价钱涨的太厉害了。我也就这点能耐,多了我也给不了,哎,这个世道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钟胜勇把银元钱塞进了蒋金刚的手里。
“钟哥,我替我娘谢谢你了……”蒋金刚一米八几的大汉也不禁落下了泪水。
“钟哥,还有蒋哥,各位哥哥,快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李正阳看着窗外,目光深远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