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走过了半边天空,弗雷尔融化的积雪化做溪流,从石缝间流过。
离尘从空间里取出蜜酒喝了一口,随后朝着阿萝拉的方向递了过去。
阿萝拉摇了摇头,离尘也不气馁,找了找状态,开始缓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早在弗雷尔卓德还未分裂的时候,奥恩的山脚下住着一群匠人。
他们声称自己的信仰就是奥恩。
可如果你问他本人的话,这些匠人都搞错了,因为奥恩会说他没有信徒。不过,他们确实建起了一座小镇,里面住着的人,都希望自己能造出世界上最棒的器物。
这群人有好几千个。
他们会制作工具,制作犁头,还有手推车、盔甲和马鞍。
他们建起了熔炉和家园,称自己是“炉家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弗雷尔卓德噬人的寒冷,也能光脚踩在炉乡的山坡上,忍受着脚底沸腾的热量,他们成为了世界上最好的一群工匠,所造的物件只有在奥恩面前才会甘拜下风。
奥恩偶尔也会品鉴一下他们的作品。如果他要是喜欢某个炉家人的手艺,他只会简单地说上一句“还行”。
这就是奥恩能够给出的最高评价,因为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好东西根本不需要赞美。”
“让作品的质量说话就是。”
阿萝拉忽然笑道,离尘有些意外。
“看来你听过奥恩的故事。”
阿萝拉的兔子耳朵动了动。
“一点点,姨姥也总是给我讲故事。”
离尘恍然大悟。
“所以你才会知道奥恩。”
“嗯……”
对方肯定的点了点头。
要知道,因为某些原因,奥恩的存在几乎已经变成了透明,甚至有人认为这位半神已经死去,他也因为种种原因逐渐被世人遗忘,也许是其他原因,也许是因为他的敌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离尘浅浅的喝了一口蜜酒,望着溪边的山羊草在风中轻轻摇晃。
“奥恩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对炉家人心存赞许,但在他火山一般热烈的内心深处搅动着对手艺人的尊重。
他们不需要下跪,也不需要献上祭品。
他们不会把他的话记成经文,传到天下那些不愿意聆听的人的耳朵里。
与之相反,他们一言不发,只专注于手头的活计。这些人充满幻想、精力无限,而且非常勤奋,他们有着几乎与奥恩一样的特质,独立而勤恳。
炉家人让奥恩露出了微笑——虽然没人敢肯定,因为他的大胡子挡住了笑容。
这天,沃利贝尔来探访他的兄长奥恩。
来者不善,因为奥恩和他的弟兄从来就不和睦,他们之前也从未拜访过彼此。巨熊准备打仗,所以需要一些武器来装备他的军队。
奥恩见过他的军队,一个个都是奇形怪状的家伙,他们把自己弄成畸形的模样,为的就是取悦沃利贝尔。
——这些人头脑简单,性情暴烈,一言不合就会发怒。
“给他们剑和斧子。”
沃利贝尔蛮横无理地要求道:“还有盔甲,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奥恩根本不想掺和沃利贝尔的打打杀杀。
“行。”
沃利贝尔说:“那就让你的信徒们干。我不在乎。做吧,我可是你的兄弟。”
这下奥恩恼了,他的巨角上闪出流动的火光。“山下镇子的人不是我的信徒。他们造东西是为了自己,他们话不多,干活很卖力,就这样。”
但是沃利贝尔透过他的话察觉到了奥恩胸膛中的热情。
虽然沃利贝尔缺点多多,但他察言观色的本领确实不低……”
“我听姨姥说,瓦尔哈尔(沃利贝尔),有读心的能力。”
阿萝拉再次打断了离尘,不过对方的话却是让他微微一愣。
阿萝拉双手合十,诚恳的说道:“抱歉,我只是,喜欢分享一些知识,仅此而已。”
离尘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如果你姨姥说的是真的,那沃利贝尔可能比我想的要狂躁无情的多。”
阿萝拉不明所以的看向离尘,故事的下半段从他满是酒气的嘴里吐出。
“望着在自己面前失态的奥恩,沃利贝尔肯定的说:
“他们就是你自己的投影。”
奥恩的犄角先是发红,然后变成白热。“沃利贝尔,如果我再看见你,我就会把你揍得死去活来。”
他吼着说。
如果你听到这种威胁就会明白,只要沃利贝尔够聪明的话,他就该乖乖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沃利贝尔喜欢打架,他也不够聪明,所以他从奥恩的熔炉里拖出了一块盔甲。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拿了。”
话音刚落,奥恩便低下头,一对犄角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沃利贝尔。这一下可谓惊天动地,连山巅都被撼动了。
这却恰恰正中沃利贝尔下怀。无数世纪以来,炉家人对奥恩无私的敬爱已经深深地刺激了他的妒意,雷霆巨熊被彻底激怒了。
他们整整打了八天。两人的搏斗无比激烈,以至于大山的基座都在颤抖。熔化的矿石从炉乡顶峰喷薄而出。
闪电密集地打在山上,山崖的裂缝中爆发出火焰的喷泉。
天空红黑相间,大地震颤,世界心脏里的血液在高地上肆意流淌。
整个弗雷尔卓德的人们都见证了沃利贝尔和奥恩的较量。
风暴与烈火在这里碰撞,卷起的冰山在两位半神的战斗中融化。
当烟尘散去时,大山的峰顶已经消失不见,像是被拦腰砍断的大树,光秃秃的矗立在那。
但更糟糕的是,所有的炉家人都死了。
他们的小镇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还在闷烧的废墟,和一段渐渐消散的过去。
许多个世纪过去了,没了山头的炉乡一直沉默地伫立着,原本是山顶的大坑里时不时地腾起滚滚的浓烟。有人说这是奥恩还在照看着他的熔炉,不让地底的烈火在世上流窜。还有些人说,他正在锻造一把伟大的武器,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更有一些人认为,奥恩被沃利贝尔杀死了,因为自从那之后起,弗雷尔卓德的大地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也因此,当你在弗雷尔卓德的很多地方提起奥恩时,总会换来对方的不解和嘲笑,这位最初的半神正慢慢被人遗忘,只有在某些精致的魔法造物被人提起时,人们才会再度想起那只红色的巨大山羊,以及他无与伦比的手艺。”
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喝光,离尘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露水和泥浆。
阿萝拉也站起身,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谢谢你,离尘……探险家,谢谢,你分享的故事对我很有帮助,我想我会很乐意把它记到笔记上。”
“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也谢谢你给我分享的故事,让我对精神领域有了更深的了解,也许对我的修行会有帮助。”
离尘毫不在意的说道。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去哪?还是打算去寻找半神吗?”
阿萝拉犹豫着问道。
“差不多吧,不过我要找的半神不是奥恩,是沃利贝尔,所以我们大概率不会顺路了,祝你好运。”
离尘搪塞道。
阿萝拉的耳朵轻轻晃了晃,随即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谢你,我的麋鹿朋友也许会因为你的故事而得到解脱也说不定。”
离尘想起了几个关键问题,于是试探着问道:“你先前说,你是在乌迪尔的建议下才去寻找半神的,你和他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阿萝拉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也不算什么秘密,大方的告诉了他。
“大概两周前吧,听说他刚从很远的地方回来。”
离尘想到乌迪尔的故事里曾提到,他和游历到弗雷尔卓德的艾欧尼亚武僧李青在战争期间一起去到过艾欧尼亚,在战争结束后,又与李青分别。
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大约六个月。
如果是这个时间段,那也刚好对的上。
交谈结束,两人也意识到,是时候分开,并为这段奇特的相遇画上一个暂时的句号了。
但不知为何,两人总有一种感觉,似乎在未来的某天,他们会再次相遇。
“那么,再见,阿萝拉,祝你寻找奥恩的旅途顺利。”
离尘摆了摆手,朝着西边已经解冻的平原走去。
“祝你的探险生活愉快!我很期待和你的下次相见!”
阿萝拉目送着离尘走远,大声说道。
远处的离尘抬手晃了晃,随后翻过一个山坡,消失在了视野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你有看到他周围那股奇怪的精神波动吗?”
阿萝拉对着探出脑袋的麋鹿问道。
麋鹿不太理解阿萝拉的意思,但还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她,逗的她哈哈大笑。
“哦,朋友,今天真是太有趣了,等休息的时候,我一定要把刚刚的故事好好记下来,还有那个艾欧尼亚人,一定是个不错的研究对象!”
阿萝拉如此想着,蹦蹦跳跳的往山上的村庄走去。
另一边
离尘从土里爬起,吐出一嘴的青草。
望着身后自己滚落山坡的痕迹,忍不住指着山坡上那块冻土骂了起来。
“我真服了,所有冰都化了,就你非要搞特殊,滑溜溜的很好玩吗?”
很显然,对冻土进行叫骂,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并不能得到任何回应。
离尘叹了口气,用魔法将身上的污垢刷走,随后整理了一番,便继续前进。
虽然已经入夏,但也仅仅只是弗雷尔卓德南部能够从这短暂的温暖里获取一些活下去的希望。
离尘所处的地方,恰在冰雪初融的平原与雪山相交的过渡地带。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
南部的气温的确在逐渐升高,但大部分的热量都被积雪夺走,虽然这里看上去草色青青,蓝天白云,但实际的气温却让人不敢恭维。
虽然风里已经没有了那些雪花和冰渣,但拍在身上,却有一种格外的冷感,像是被没有触感的冰水浇了一遍,带走了你身上的热量。
在血液沸腾时,又逼着你脱下衣裳,去拥抱北风。
但倘若你真的那么做了,离去世也就不远了。
弗雷尔卓德可没有什么像样的医生,但凡生个病什么的,就准备好见千珏吧。
日近黄昏,离尘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行走着。
因气温上升而逐渐变软的冻土时不时就会让他脚下打滑,即便是修行多年,他也免不得在大自然的调戏中拜服。
一开始,面对衣物上的泥浆,他还会用魔法将其刷走。但随着次数的增多,他也逐渐放弃了。
泥浆是永远刷不完的,但是跤一定会继续摔。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离尘便向着北方的树林走去,希望能在里面发现什么猎人小屋一类的地方,再不济也能依靠木柴生一堆火,凑合一晚。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离尘便依靠一路上的经验在树林里寻找着合适的地方。
就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脚下的草坪忽然坍塌,露出削尖的木桩,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借力离开,这个陷阱险些让他命丧当场。
“呵,野蛮人的伎俩。”
离尘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个陷阱,朝着前方踏出一步,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就看到了已经冲到脸上的木桩,在巨大的冲击下,被当场砸晕。
迷迷糊糊之间,离尘似乎看到了两个穿着铁甲的人,在一个漆黑的人影面前叽叽哇哇的说着什么。
不过他肯定是听不见的,脑袋昏沉的像是灌了铅,还没等他集中注意力,眼前的景象便再度被黑暗替代。
等到离尘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色的营帐内,周围看不到任何人影,双手和双脚已经牢牢被铁链捆住,动弹不得,即使不能触摸,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头上已经长了个大包。
呼叫是愚蠢的,在这里,除了已经分开的几位,他还找不到什么熟人。
苦于无法自由活动,他只能一点一点调动魔力为自己消肿,直到大约半小时后,他才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帐篷外,推开厚重的门帘走进来。
来人穿着一套伤痕累累的黑甲,银质的镶边也因经年的战斗染上霜血,变得污秽不堪,双肩后鲜艳的披风和那柄还滴落着鲜血的战斧,向离尘证明了来者的身份。
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
面对着清醒过来的离尘,德莱厄斯没有丝毫在意,将斧头抗在身后,凑到他身前仔细打量了一阵。
那满是刀疤的凶狠脸庞,让离尘感觉如临战场。
“艾欧尼亚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德莱厄斯似乎很是不理解。
他刚刚结束了与凛冬之爪部族的交战,回到营地的第一时间,负责守卫的士兵便告诉他,营地通过陷阱抓到了一个探子。
得到汇报的他甚至来不及清洗斧头上野蛮人的血迹,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准备亲自看看这个所谓的探子的底细。
然而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这根本不是什么探子,只是一个路过的艾欧尼亚人。
他见过那些被战船押回国的艾欧尼亚奴隶,他们身上都有这样该死的田园味,是一群只懂得种地的蠢货。
离尘没有理睬他,反而陷入了思索。
自己被陷阱打晕,出现在了德莱厄斯的帐篷里。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在诺克萨斯?
“不对。”
离尘自言自语着。
“什么不对?”
德莱厄斯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现在在攻打弗雷尔卓德?”
离尘问。
德莱厄斯皱了皱眉:“这和你有关系吗?”
“那就没事了。”
现在德莱厄斯依旧率领着达克威尔时期的军队在征讨弗雷尔卓德,大概还没有回国,两人在这时候碰面,倒也合理。
离尘想通了问题的关键,随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靠在支撑帐篷的柱子上,一言不发。
搞清楚情况就好了。
离尘想通了,德莱厄斯可纳闷了,他掐着离尘的喉咙,将斧头放在他的脖子那,一字一顿,十分清晰的说道。
“告诉我,艾欧尼亚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如果你不喜欢说话,我不介意让你永远闭上嘴巴。”
离尘正要出声,营帐外却传来一阵骚动,诺手疑惑的起身,松开离尘,来到门口,正要出去时,一根绑着巨大石块的绳索飞向脑门,将他额头砸破,血流不止。
德莱厄斯正要怒吼,一头巨大的野猪便冲了进来,将他直直撞飞。
离尘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坐在野猪背上的那位弗雷尔卓德美女便将手里的链锤朝他挥来,再次将他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