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元985年,春
一个风和日丽的正午,艾欧尼亚西面的大海上出现了一艘艘威武雄壮的战船,随着来自诺克萨斯的号角声吹响,艾欧尼亚千百年来的和平也步入了尾声。
异国的战火点燃了沿海渔村,黑烟随着人们的哀嚎直上青天。
离尘站在远处的森林中,注视着诺克萨斯身着黑甲的士兵们将一个个无辜的村民从他们温暖的家中拽出,聚集在广场上进行审问,然后在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后,无情的杀害了他们。
一个鼻梁挺拔,身形高大的中年人从战船上走出,朝着身旁的士兵致意。
中年人身着黑色的宽大长袍,上身穿有漆黑的重甲,俨然一副高官的模样,从眉宇间那股凌厉之感,离尘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杰里柯,斯维因
此时的斯维因还是一个忠于达克威尔的爱国者,为了替达克威尔寻找传说中的不死药而带领诺克萨斯的军团来到艾欧尼亚,将在这里施展他恐怖的战略天赋,为艾欧尼亚带来沉重的灾难。
望了一眼沙土上无人问津的尸体和正在驻扎的诺克萨斯士兵,离尘双眼微闭,离开了这里。
剧情没有发生变动,这很好,自己只需要慢慢等待就是了。
正如原本该发生的那样,诺克萨斯军队登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艾欧尼亚的长老议会那里,由于脚下土地曾给予他们的和平,加上曾经诸多在此折戟的先例,那些傲慢自以为是的老头并没有把这支军队放在心上,他们依然认为这一次的侵略很快就会过去,艾欧尼亚的土地会像曾经那样,用各种极端的天气和风暴将其劝退。
几周后,正如长老会预料的那样,诺克萨斯的军队在这片土地上屡屡受挫,不是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将他们的物资卷走,就是前进的道路上一夜之间长满了剧毒的植物。
普雷希典
街道两旁矗立着白色石板砌成的楼房,高大的石柱经过工匠的雕刻,形成一道极具美感的拱廊,广场的空地上种满了来自艾欧尼亚各地的鲜花,在微风中散发出阵阵花香。
离尘坐在街头的茶摊上,听着身旁其他人的交谈,忍不住摇头。
这番景象,在他眼中,何其相似。
诚然,艾欧尼亚的土地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千百年的农耕生活,也为这里的和谐奠定了稳固的基础,但一味的探寻自我,早已让这片拥有浓厚历史的土地和外面的世界脱轨。
某种意义上,艾欧尼亚正如前世的大清,固步自封,狂妄自大。
艾瑞莉娅敏锐的察觉到离尘的情绪变化,关心的询问起来。
“兄长是在担心那些入侵者吗?”
离尘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喝茶。
见离尘没有讨论这个话题的心思,艾瑞莉娅也只好无奈的笑了笑。
“泽洛斯常写信问我,你的游历什么时候结束,他还等着你再带他去钓鱼呢。”
“泽洛斯啊?”
听到艾瑞莉娅的话,离尘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可爱胖子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喂的,居然可以胖成那样。
“你和他说我马上就回去,可以先把鱼饵准备好,其实我本来就准备回家,前两天母亲来信说商队出了点问题,拜托我去处理一下,来普雷希典只是看看你。”
自从里托死后,商队的生意经常出问题,加上最近诺克萨斯的入侵,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更是蠢蠢欲动,动作比之前更大了。
“这样啊……那就麻烦兄长替我向奶奶问好了。”
艾瑞莉娅微笑道。
离尘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听说乌温也来普雷希典了?”
艾瑞莉娅点了点头:“嗯,前些日子她来找我了,她家的布匹生意做出了一些效果,乌温的父亲就打算在这里开一家小店。”
离尘喝光杯底最后一口茶,拿起桌上的佩剑起身准备离开:“挺好的,说不定以后你还能去她家买布料,来做你的新舞衣。”
“兄长要走了吗?”
艾瑞莉娅连忙起身,有些不舍。
“母亲那边的事比较重要,等处理完了我会回来看你的,你也是,别整天就知道跳舞,偶尔也该回家一趟,奶奶肯定很想你。”
听着离尘的责怪,艾瑞莉娅却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心里暖暖的。
“知道了,兄长路上要注意安全。”
离尘转身挥挥手,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
诺元985年,春
由于艾欧尼亚土地的干预,诺克萨斯的军队几乎被阻挡在了艾欧尼亚西面的沿海,一个月以来,都没能往内陆推进。
接连的挫败让这支军队感到前所未有的厌恶,一些脾气暴躁的士兵甚至开始诅咒脚下的土地,用铁锹发泄内心的不满。
诺克萨斯本次对外战争的真正指挥官杜廓尔在向帝国报告了这一信息后,一艘载满了由祖安炼金男爵们提供的化学药剂的货船终于在今天停靠在了海岸。
在一名来自祖安的船员的教导下,士兵们很快就掌握了这项邪恶而又暴力的攻击方式,不出几天,他们便使用化学药剂攻破了艾欧尼亚的天然防线,踏着因为炼金药剂的腐蚀而焦黑的土地,将战争正式打响。
直到军队登陆内陆的消息传到普雷希典,长老会那群顽固的老头们终于陷入了恐慌。
长久以来的和平让他们已经忘记了外部世界的险恶,天真的派出了一些僧侣前往诺克萨斯的军营中谈判,希望崇尚武力的诺克萨斯人能够放下武器,和自己一起投入和平的怀抱。
而回应这群僧人的,是无情的刀剑和鲜血。
诺克萨斯的军队将僧人们的头颅悬挂在军帐之外,向那些依旧活在和平幸福美梦中的艾欧尼亚传达着一个讯息。
战争不会停止,直到艾欧尼亚的土地插满诺克萨斯的旗帜。
军队的做法终于让周围的城镇陷入恐慌,就连远在普雷希典的人们也能闻到到来自西边山风吹来的血腥味道。
艾欧尼亚与诺克萨斯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战火依旧燃烧着,势必要吞没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诺克萨斯冷血无情的战团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让艾欧尼亚大部分土地沦陷,诺克萨斯的铁骑踏碎了每一个艾欧尼亚人对和平幻想的泡沫,鲜血顺着河水浸透大地,每个人都清楚,教导与智慧已经毫无用处。
每个人都翘首以盼,希冀着能够有人站出来,带领大家,将诺克萨斯人从自己的家园上驱赶出去。
卡尔玛作为艾欧尼亚的精神象征,尤其饱受这份战与不战之间的折磨。
严格意义上,卡尔玛并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职称,是一个古老艾欧尼亚人的灵魂在现世的化身,作为精神领域的灯塔,引领着一代代后人。
最近一次她的化身是一个名叫达尔哈的十二岁小女孩。她的童年在尚赞北方的高地度过,坚强而独立,一直都梦想着村落外面的生活。
直到某天,达尔哈开始断断续续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象。这些景象很奇特。感觉像是曾经的回忆,但是女孩可以肯定自己从未亲身经历过这些事。
起初,记忆模糊时,她尚可自欺欺人,但随着这些幻象越来越严重,以至于达尔哈觉得自己正在渐渐发疯,她不得不住进了疗养屋里,只希望医师能够将她从这种幻觉中解救出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在疗养屋里度过的时候,一群僧人造访了她的村落。
这群僧人来自一个叫做长存之殿的地方,那里的圣师卡尔玛几个月前刚刚仙逝,僧侣们正在寻找那位老人的下一个转世化身,并坚信,她就在这个村子中。
他们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一系列核验,但最后只能两手空空悻悻而归。
就在他们路过疗养屋时,达尔哈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冲出来拦住了他们。她向他们哭诉自己看到的幻象,还说她脑海中的呢喃就是这群僧人们的声音。
僧侣们立刻就认出了迹象,这就是他们的卡尔玛,而达尔哈脑中所谓的幻觉,正是历代卡尔玛过去生生世世的景象涌入了新的载体。
那一瞬间永远改变了达尔哈的一生。
她向自己所认识的一切道别,然后前往长存之殿接受僧侣们的授业,随后的年岁里,他们教会她如何与自己古代的灵魂沟通,女孩发现自己的声音被淹没于数千个前世化身的声音中,每个声音都呼唤着远古的智慧。卡尔玛始终都倡导和平与和谐,教诲人们恶行自有恶报,毋需理睬。
但即便在她已经成为卡尔玛以后,达尔哈还是不免对这些原则提出质疑。
一些追随者对此疑惑不解。她既然已经承纳了初生之土最神圣的灵体,“艾欧尼亚之魂”,那为何还会对这些不言自明的哲理提出异议。
在追随者的认知里,卡尔玛作为古老智慧的化身,不应该被如此简单的问题困扰,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就好像小孩子问自己为什么饿了就该吃饭一样可笑。
但卡尔玛的质疑并非不无道理。
当诺克萨斯入侵艾欧尼亚时,这些信念才遭遇了真正的考验。
随着诺克萨斯不断向内陆进犯,成千上万人命丧铁蹄之下,卡尔玛不得不面对战争的惨烈现实。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灵魂中埋藏的无边破坏潜力不断膨胀着,同时开始自问,置之不用的力量有何意义?
曾经的那些声音敦促她留在长存之殿,留下来慰藉人们,放任争端自行消退。可是,还有一个更深刻的事实让她不得不采取行动,内心深处对于这片土地和人民的羁绊驱使着她去采取某些行动,告诫她应当运用自己的力量为艾欧尼亚再度带来和平。
两种念头的碰撞让卡尔玛痛苦不已,直到她无法继续承受。
作为历代卡尔玛的转世化身,灵魂中那些嘈杂的古老之音不断警示着她,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智慧才能让艾欧尼亚重归和平,而内心深处的自我却希望她能用手中的力量为这片土地带来光明。
直到这一天,诺克萨斯舰队停靠在提瓦瑟的港口,准备在次日与平原上的部队一同对艾欧尼亚的首府普雷希典发起进攻。
卡尔玛独自来到了甲板上,与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开始了对峙。
军官倚靠在甲板的护栏上,望着眼前高挑貌美的女子,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嘲弄。
“艾欧尼亚人已经害怕到这种地步,准备向诺克萨斯献上美人来祈求撤兵了吗?”
军官的言语极尽嘲讽但,作为当代精神领袖,卡尔玛的情绪又岂是这样的小角色所能撼动?
“我可不是来投降的,军官,我是来劝你们收手的。”
卡尔玛语气平静,瞳孔中显露出无数古代灵魂的身影,军官只感觉被一只来自远古的巨龙注视着,有些喘不过气来,险些想要拜服。
但看着一旁的士兵和独身一人的卡尔玛,军官的底气也慢慢的回来了。
“卡尔玛,我听说过你,你勉强算得上是个人物,如果你能识趣点,带领那些愚蠢的艾欧尼亚人臣服诺克萨斯,兴许还能活命。”
见卡尔玛没有回应,军官恢复了狂妄的姿态,一步步朝着她靠近。
“我看你长得还不错,要是肯留下来侍奉我和船上的兄弟们,兴许我会向上头求情,给你留条活路。”
卡尔玛露出悲哀的神情,摇了摇头。
“艾欧尼亚不会屈服,我也不会,军官,你们会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如果现在放下武器,离开艾欧尼亚,兴许还能得到宽恕。”
卡尔玛试图劝说他们放下武器,但很明显,诺克萨斯人可不吃那一套。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美人?艾欧尼亚马上就要臣服在诺克萨斯脚下,我们的战团已经血洗了无数个村庄,昨天有一个不听话的村子,一个男人拿着菜刀想要和我们拼命,可笑,我手底下最差的士兵就把他捅死了,知道他死之前说什么吗,他也说我会遭受报应的,但是我的耳朵都快听起茧子来了,你们所说的报应怎么还没来?”
军官不屑的嘲讽着,根本没把这群艾欧尼亚看在眼里。
在他眼里,这里居住的都是一群软蛋,没有血性的东西,只配任人宰割,就该成为伟大帝国的奴隶,和所有臣服于诺克萨斯的国家一样。
见卡尔玛没有动静,军官更加不屑,朝着两个士兵吩咐起来:“去,把舱里那两个奴隶带上来,让我们伟大的卡尔玛好好看看,她口中不会投降的艾欧尼亚人,是怎么跪在我们面前求饶的。”
士兵得到命令,立刻跑下甲板,将两个衣衫褴褛的村民带了上来,其中一个已然咽气了。
卡尔玛看着士兵手中那个奄奄一息的村民,不忍心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然而村民在看到卡尔玛那象征性的披挂后,眼中再度迸发出希望的色彩。
“卡尔玛!卡尔玛!救我!救我!”
村民狼狈的跪在地上,拼尽全力朝着卡尔玛爬去,脚上的镣铐在甲板上拖拽出巨大的声响,早已溃烂的脚踝流出脓血。
卡尔玛终究于心不忍,再度看向军官。
“我要带走他。”
而这位领袖很显然忘了,面前的存在究竟是怎样恶毒的人。
“带走他?”
“哦,当然可以,尊贵的,卡尔玛。”
军官嗤笑着,看向士兵:“听到了吗,卡尔玛说要带走这个家伙。”
士兵话音刚落,甲板上便爆发出阵阵笑声。
“那么,卡尔玛,你打算带走这个卑贱奴隶的哪一部分呢?”
军官露出戏谑的表情,这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令卡尔玛陷入疑惑,但很快她便明白过来,露出危险的目光。
“当然是整个人都要带走,一根毛都不能少。”
军官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地盘,顿时就又嚣张了起来。
在他眼里,今天卡尔玛谁也带不走,自己也要留下来,如果能将艾欧尼亚的领袖捉住,尤其还是这么貌美的女子,献给皇帝达克威尔,他都不敢想自己下半生会怎样精彩。
“哦,全部带走,那可不行,你把他带走了,我就没法向长官交代了。”
军官作出沉思的表情,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子一般:“这样吧,他的人你可以带走,但是他的命得留下。”
随后,不等卡尔玛反应,军官只是抬了抬手,那个可怜的村民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望着村民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卡尔玛气的浑身颤抖,她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一个人。
“你是个不守信用的欺诈者,军官。”
卡尔玛强压怒火,看向军官。
“欺诈者?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抓来的奴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现在,我的奴隶都死光了,那就让你来充数吧!”
军官大手一挥,士兵们团团围住了卡尔玛,没有人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放在眼里。
在他们的认知里,艾欧尼亚人不过是一群只会讲大道理的废物罢了。
“我倒要看看,没了领袖,艾欧尼亚还能撑多久,上!”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色彩,朝卡尔玛靠近,他们都知道抓住眼前这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望着诺克萨斯士兵那丑陋的面孔,卡尔玛手中逐渐涌现出一股魔力,她给了那个狂妄的军官最后一次机会。
“命令你的士兵放下武器,军官。”
军官看着陷入包围的卡尔玛,毫不在意。
“就凭你?”
军官不屑的笑了。
眼看对方已经无可救药,来自内心深处的愤怒令卡尔玛再也压制不住体内喷薄欲出的怒火,手中凝实的魔力化作一团绿色的法球,直直轰向军官……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诺克萨斯的军舰彻底沉进水中,破碎的船身在湖面上熊熊燃烧,也代表着艾欧尼亚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卡尔玛发誓,她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狂妄的军官,但心中燃烧的怒火却令她的力量失控,让整个甲板上的人都在自己这一击中停止了心跳。
卡尔玛站在岸上,双眼微闭,祈求寻回内心曾经那份平静。
而这一次,灵魂中那些古老的声音不再低语着他们和平的教诲,责怪着她的冲动。
他们之中有些人也选择了沉默,但无一例外,除了达尔哈本人,没有任何一任卡尔玛赞同她这暴力的行径。
不过,达尔哈知道,艾欧尼亚长久以来维持的和平,或许真的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