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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曜君抱着她的双手陡然僵滞。

是,他怎么忘了。

先前他连自己心动的眼神都不敢让她看到,如今又怎么敢追问她究竟在不在乎自己?

他在贪心。

“我……”

他肩膀微颓,有些不知所措。

季月欢思索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话虽然伤人,但也不乏是一个劝退他的时机,于是继续道: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其实我能理解,人都是这样,付出得多了就会想要回报,呼唤久了,就会想要回应,我明白的。”

她早有预料。

卑微如谢宇,也会在长久的付出中试图向她索取,祁曜君这样自尊心过盛的帝王又怎么会甘心无所得?

只有小老头,只有他才会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她好好的。

她眼帘微垂。

“你也确实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但是……我很抱歉,我很难回报你什么,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帝王,祁曜君对她已经算不错,她也尝试想要去回应。

只是很可惜,她努力过,但失败了。

她真的还活着吗?

不,她只是还没有死而已。

除了脉搏还在跳动,她跟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她必须死,不只是不想作为小偷活着,更是因为她与周遭鲜活的一切格格不入。

“祁曜君,”她重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累的话就休息吧,现在放弃,也算是及时止损。”

“不!”

祁曜君想也没想便开口,只是一个字而已,听起来竟有些颤抖。

他拥着她,微微俯下身,将头埋进她的肩窝。

“欢欢,我不会放弃的,抱歉,我……我只是被宋冬杨的话气到了,我没有想要逼迫你什么……没关系的,不在乎我也没关系的……”

不知道是不是季月欢的错觉,她总感觉祁曜君说到后面,声音竟似带了几分哽咽。

错觉吧。

她轻叹一声,“真的吗?祁曜君,你要想清……”

“我想得很清楚!”

他急切地打断,似乎不想再听季月欢说那些劝退他的话。

“欢欢,你说过的,你给我靠近的机会,不要推开我,欢欢,不要……”

季月欢又静了一会儿,终究只是说了一句:

“可以,那皇后这件事先搁置,先专注我们的赌局,怎么样?”

“好。”

祁曜君微微闭上眼,是了,他太着急了。

他需要先赢下赌局,需要等一切尘埃落定。

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二人再度静默。

马车之外的宣晋一边挥动马鞭,一边仰头望向夜空。

若不是亲耳所闻,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他们家英明神武的皇上,会有如此低三下四的一天。

若不是亲耳所闻,他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女人对皇后两个字,避如蛇蝎。

【你不知道我是人尽皆知的神经病吗?你让一个神经病当皇后你的皇位是不要了吗?】

虽然他听不懂“神经病”是什么意思,但大概能够猜测到,约莫是后宫一直传言的“痴儿”。

一个能如此清醒地说出这句话的人,又怎么会是痴儿?

可既然清醒,又怎么会看不上后位?

从中秋宴到猎场到敏秀宫再到如今深夜外出,宣晋自认和旭容华打过的交道不算少,可好像从未看透过这个女人。

倒是亲眼看到那个人的变化。

他大概是除崔德海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祁曜君变化的人。

可笑外界都对他宠幸旭容华一事揣测纷纷,皆认为他有别的目的,可谁也不会想到,他不过是真的动情了而已。

宣晋摇了摇头,又挥出一鞭,与此同时被他挥去的,还有脑海中关于今夜的所见所闻。

马车驶进宫门,驶入长长的宫道,祁曜君抱着已然入睡的季月欢下车,又迈步进入未央宫偏殿。

直到将人放到床上又掖好被子,他才站在床边,久久出神。

他那一个“好”字之后,二人之间便再没了交谈,起初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当寂静的空气越发密集,他终于开始惊慌,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可当他开口,试图寻些别的什么话题的时候,一低头才发现,她早已睡去。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困了,还是有意以这副姿态逃避与他沟通。

或许二者皆由,但一定是后者占的比重更大。

祁曜君微微攥紧拳。

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

如果他不能做点什么打破僵局,哪怕她站在原地不动,他也再不能靠近她半分。

可他应该做点什么?

*

次日,下朝后的熙文殿。

宋墨恭敬地给这位年轻的帝王行礼,眼神却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瞟了又瞟,心中莫名忐忑。

不出所料,祁曜君昨日带宫妃出宫的事情没多久便传遍后宫,紧接着传出宫外,于是今日上朝,御史台一大帮人接连上奏,左一个不顾天下苍生,又一个对不起列祖列宗,将祁曜君骂得狗血淋头。

而作为晋王党的自己,当然也是撸起袖子跟着骂了一段。

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祁曜君油盐不进得很,不管谏官们怎么给他扣帽子,他都能气定神闲地引经据典给驳回来,外加一句“旭容华母家为此次灾祸捐银三十万,旭容华更是连身子都没好全也想亲眼见见赈灾成效,朕若不允,岂不显得朕心虚?若是旭容华为此茶饭不思,殚精竭虑,再次病倒,尔等又当如何?”把所有人的嘴悉数堵上。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对祁曜君表示不满,但到底没人敢说旭容华一句不是。

谁都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可宋墨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下朝后被单独留下来。

不是,虽然他骂得难听,但祁曜君不也怼回来了吗!

御史台那帮人更难听!怎么不留他们光留他啊!

如今他进熙文殿已经好一会儿了,祁曜君也是一句话不说,净盯着他发呆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咳咳!”

宋墨清了清嗓子,还是受不了祁曜君的眼神,决定率先开口:

“皇上,虽说老臣成熟俊秀,仪表堂堂,但您也算眉清目秀,略有姿色,等到了臣这个年纪,想来也不输臣,您不必用这么羡慕的眼神一直看着臣。”

祁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