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啊?”
季月欢的声音打断祁曜君的思绪,他这才看见季月欢写完后已经将手里的笔递到跟前,不知道举了多久。
“没什么。”
他接了过来,沉吟片刻后,缓缓在自己的灯上面写下八个字:
【月月年年,四季常欢。】
几乎在他收笔的同时,季月欢耳边便浮现小老头那苍老中带着些微哽咽的声音:
“幺妹,以后我们不叫季尾草了,叫季月欢好不好?月月年年,四季常欢,你要平安快乐地长大。”
她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赶忙别过脸去,抬手捏了捏鼻梁,瓮声瓮气地道:
“你干嘛啊?”
她看不得这八个字。
小老头想尽办法给她上户口,给她改名字,他们那边有说法,改名,谐音改命,小老头希望她能摆脱季尾草那可笑的命运,迎接属于季月欢的未来。
可似乎,他失败了。
她没有赢,她从来没有赢。
或许改命一说从来都不存在,一切都是注定的,就像季家人想尽办法给原主改命,也依旧以失败告终。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
她这会儿只能将矛头对准祁曜君,尽可能不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你小子也太不像话了,让你许愿你怎么夹带私货呢?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啊!”
祁曜君随手将笔递给宣晋,随后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面向他。
他说:
“你已经替我许了,我总要替你许一个,这很公平。”
季月欢还是觉得眼里的雾变得有些浓郁。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那么想哭,分明方才那么多人排着队在给她许愿,她感动之余只剩复杂,为什么独独祁曜君这个愿望让她心中一阵酸涩。
或许,是因为那些人的愿望是面向季小姐,只有祁曜君这个愿望,是面向季月欢。
只是季月欢。
她仰头望天,试图把眼泪逼回去,她也没看他,只是皱着一张小脸嘟囔,“我才不是替你许的,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怎么还胡乱曲解别人意图啊!浪费一个愿望了吧,亏死你!”
“不亏。”
祁曜君像是感受不到她的拒绝和排斥,轻笑一声,趁她抬头的功夫,手指钻进她的指缝,与她紧紧相扣。
“那我重新说,这就是单纯为你许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季月欢神色一顿,随后抽回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哎呀祁曜君你这个人好烦啊!我不许你说话了!”
说完她便转身抱起自己写完字的灯笼,朝湖边走去。
她手里的是一个兔儿灯,或许是为了照顾这次灯会的环境,所以制作得很简易,但在那一众糙纸糊的河灯下还是略显精致。
几个胆子大点的小孩儿瞬间围了上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季月欢觉得他们有点可爱,正好她手里的灯笼还没有点,于是弯下腰问他们:
“姐姐第一次放河灯,不知道怎么点灯,你们能帮姐姐吗?”
小孩儿欢呼着争先恐后举起手,都说可以帮忙,季月欢挑了一个个头高的,对方欢喜地接过,“姐姐,你等一下,我去找我娘拿火折子!”
季月欢点点头,小孩儿便拿着灯笼飞快跑远,其他小孩儿则一脸羡慕,她有些无奈,“等他回来,我们一起放好不好?”
“好!”
“姐姐你的灯真好看!”
“姐姐也很好看!”
季月欢听着孩童质朴的夸奖,缓缓弯起眉眼,“谢谢,你们长大后也会很好看的,都是帅哥美女呀。”
祁曜君远远望着这一幕,心中没来由一阵柔软。
她在这个年纪,经常被同龄的小孩儿欺负,祁曜君自认若换成是他,往后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都不会有什么好感,但她却始终温柔耐心,善良真诚。
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孩儿了。
嬉笑间,先前拿了灯笼的男孩子也跑了回来,“姐姐,我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大人不放心把火折子给他,总之他回来的时候,灯已经被点上。
一帮人赶紧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对方也小心翼翼地捧着河灯走到季月欢的面前。
季月欢伸出手刚要去接兔儿灯的底部,忽然被祁曜君拽着后领往后一拎,“当心灯油。”
她这才注意到那灯座中摇摇晃晃的灯油,难怪那小孩儿回来的时候如此小心。
她点点头,不再尝试从底部去接,反倒是换了个方向捧住兔灯的灯腹,小孩儿这才松手,又给她指了指一处方便放河灯的地方,“姐姐,那儿可以放!”
季月欢在一帮小孩子的簇拥下笑着跟他走了过去,祁曜君也跟上。
一盏小小的兔儿灯,被季月欢那双纤细的手和十几双小手轻捧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湖面上。
小孩子们欢呼着鼓起掌,还不忘提醒她:
“姐姐,放完河灯要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愿望默念三遍,这样河灯就会带着姐姐的声音飘向河神,河神就会帮姐姐实现啦!”
季月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讲究,笑着闭上眼,将那八个字重复了不止三遍。
若是真的有河神,她希望大曜永昌。
再睁开时,祁曜君也拿了他的灯过来,宣晋带了火折子,早已替他点上。
他那盏灯也只是个简易的锦鲤造型,他捧着花灯举到季月欢眼前,“要不要一起放?”
那手离得近,偏季月欢嗅觉又灵敏,一份淡淡的橘香漫进鼻尖,她忽然想起马车上那个没吃完的橘子。
她晃神片刻后,又将目光挪向花灯背后的祁曜君。
“好。”
不等祁曜君扬起唇角,一道令他厌烦的声音再度传来。
“嚯!季兄!季小姐!你们怎么都开始放花灯了!不是说好了等我吗!”
祁曜君:“……”
谁跟你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