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酒过三巡,裴松之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小辈们,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徒弟时不时带着一家子来家,是怕他们寂寞,来给他解闷的。
人老了,还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
看着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裴松之放下酒杯,长叹了一口气,说起了他最近打探到的消息,“最近知青回城这事松动了不少。”
姜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从中嗅到这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每年都有知青回城。
松动了?
那是上面有大动作?
周时瑾听着老师那话,政治嗅觉也敏感了起来,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裴松之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把话平铺开来,“最近那位回首都了,接下来的动作不会小。”
自从去年那一连串事情后,即使在这偏远的泉市,裴松之也敏锐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而后,通过和首都老友们的往来,也渐渐知道最近的局势,心下也有了一定的打算。
姜宁听到这,心里按耐不住的激动,裴松之的话她明了,历史发生的事一一向她逼近,黎明终将来临。
周时瑾也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激动,不禁捏了捏她的手。
邓竹韵看着一片寂静的饭桌,还有故作高深的丈夫,有点恼,“你别在这装蒜,大白话不会讲?”
她这一颗心被他吊的不上不下的,想听个后续都没辙。
被妻子狠狠瞪了一眼,还是当着小辈的面,裴松之很想硬气的说不,但突然腰上一痛,对上妻子笑眯眯的眼神,也只能讪讪一笑。
“接下来教育方面的或许会放松,姜宁你最好准备一下。”
裴松之这个猜测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他最近收到不少老友的消息,当年那批下牛棚的学者,被接回了不少,其中,有好几个已经被洗刷了罪名呢。
姜宁听着这一番猜测,两眼放光,她凭借先知才知道这事,但裴松之仅凭这些散碎的事就猜的八九不离十,嗅觉可真敏感啊!
周时瑾听完眼眸幽深,他之前身处政治中心,也揣摩过不少,自然懂得裴松之这番话的含金量,心里也生出不少的期待。
邓竹韵也活了几十年了,这时候也听出了自家丈夫的话外之音,忍不住一再追问,“真的?”
“八九不离十。”裴松之也没把话说的太死,时事这东西,不太好猜测,变动太大。
“那我写信告诉女儿去。”
邓竹韵激动的站了起来,刚走了几步就被裴松之拉住了。
“我先前跟女儿说了,现在别说,隔墙有耳。”
裴松之之前也猜测过,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终有一天会恢复的,私底下一直叫女儿保持学习。
但先前等了十年之久,裴松之也从信心满满到动摇,再到怀疑自己,一度认为自己猜错了。
但现在的种种迹象,证明了他没有猜错。
邓竹韵被丈夫拉住,冲昏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了,幸好女儿一直学习。
姜宁没想到眼前两位老人目光那么深远,幸亏她先前没忘记叫二哥也学习了,夫妻俩共同进步感情才好。
这一顿饭,除了两个小孩,其余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等到吃完饭回去的时候,姜宁心情止不住的好,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兴致来袭,姜宁一时把心中的话秃噜出来了,“你说会不会恢复高考?”
明知道历史走向,但姜宁还是忍不住想问问枕边人的看法。
“会的。”周时瑾扶正熟睡的女儿,轻声说,“国家在进步。”
这个话题太敏感,周时瑾也不敢多说,按他看来,国家总有一天会拨乱反正的,前进是历史的必然结果。
姜宁点了点头,也很认同。
一想到她将见证历史性的改革就忍不住激动。
回到家,把两个孩子哄睡后,姜宁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又问起了刚才那个话题。
“要是恢复高考后,我想去参加,你支持吗?”
虽然早就知道看法,但姜宁还是忍不住想问,心里也提着一口气。
周时瑾不知道她好端端的问这些话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支持,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不用考虑我,做你想做的。”
姜宁虽然对周时瑾的话早有预料,但到了这一步眼眶有点发热。
“我去了,那你儿子闺女怎么办?”姜宁一时兴起,想逗逗他。
黑夜里,灯都熄了,周时瑾也没看出来她在逗他,认认真真的思考了好一会。
“你想去就去,孩子我会顾好的。”
看着周时瑾那真挚的话语,姜宁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这几年被养的越发娇了,让她操心的事也没多少,一说到感情上头的时候越发绷不住了。
周时瑾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姜宁心里激起了那么大的涟漪,他感觉到搭在腰上的手又紧了紧,还以为她不放心,又继续说。
“你首先是你,才是母亲,我希望你能去追逐属于你自己想要的,而不是被万事所困住。”
周时瑾说这话都是发自肺腑的,从小,苏楚云和周劲忙的很,压根顾不上他们两兄弟。
他当时年纪小,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母亲在身边照顾着,寸步不离,而自己母亲只在晚上才回来,但也是忙工作多。
他问了父亲,父亲说了那句让他记到现在的话。
他说,母亲首先是她自己,才是母亲这个身份。
当时他还年幼,还不懂。
但也知道母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呆在家里要高兴的多。
后面直到他长大后才懂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当时提出家属可以来泉市时,他才不愿意。
他工作忙,基本顾不上家里,更不想她放弃家人,朋友,工作,跟他来这边吃苦。
姜宁听着这话,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紧紧抱住他,在这世界上,除了父母亲人,所有人都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人,就得跟着男方走,很少有人为女性着想。
也没有人告诉过她们,你首先是你,而后才是母亲,妻子这个身份。
周时瑾见她哭的无声无息,心里止不住的心疼,指腹抹干她的泪水,把她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
姜宁哭了好一会儿,也哭累了,拿起周时瑾的衣摆就擦眼泪。
周时瑾看着姜宁随意的动作,眉眼一弯,嘴角漾起一丝清浅的笑。
姜宁见她盯着自己笑,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炸了毛,“你笑什么?就擦一擦,还是你嫌弃?”
见妻子紧盯着自己,那模样像是要是他敢说是,就得冲上来咬他了。
周时瑾很久没见妻子那么活泼的样子了,眼里满是笑意。
姜宁被他笑的有点发毛,气呼呼的转过身去。
周时瑾把人一把拉回怀里,眸子里墨色翻涌,满是炙热。
姜宁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对上了那张俊脸,熟悉的肥皂清香袭来,灼热的吻落下,她伸手去推他,却被男人反握住,手指一根一根的紧握住。
姜宁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扑洒在脸上,心脏狂跳着,紧咬着下唇,轻颤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动作在男人眼里就是妥协了,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