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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脑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世子爷果然疯了。

他为了让表姑娘说一句爱他,竟然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威胁。

“世子爷!”

青城几乎跪了下去。

“我求您了,您清醒一点。”

苏文挽:“青城,快,快抓住他的手,不能让他再乱动!”

青城应声抓住谢瑾之的手。

他从来没有这样制止过谢瑾之。

平日里谢瑾之说一不二,青城如今对他动手,心中还有些害怕,但总不能看着世子爷脑子不清醒时发疯作死。

一番制止之后,青城和苏文挽两人终于安抚住了谢瑾之。

他的伤口渗血,不止地咳嗽,而后昏了过去。

青城将他扶到了船上的床头,重新为他裹上纱布,换了止血止疼的药。

他的额上冒着细微的汗,苏文挽用手绢给他擦拭了一下。

她伸手碰到他的额头,手下滚热。

他发烧了。

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他这般折腾。

“挽挽,别走。”

他还在拽住她的衣袖。

苏文挽看着眼前人的病容,心中不是滋味。

他有疾,也许重要不是在身体,而是心上和脑袋。

他与正常人终究不同。

从他第一次将他带入白鹤园的时候,她就知道。

只是没想到他越来越疯。

这样的人,无论是放在什么地方,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苏文挽真怕他脑子突然抽风,把所有人都嘎了。

遇到他,她也是够倒霉的。

早知道,她便不该来这侯府。

当初她就应该留在吴县,或加入某个秀坊自力更生,或去大户人家给人为奴为婢,都比遇到这个疯子好。

误入侯门,苏文挽悔不当初。

*

戌时一刻,船到了岸边。

谢瑾之从船上醒来。

也许是药物挥发的原因,这次醒来之后的他,明显冷静了许多。

他牵着她的衣袖,径直往马车行去。

苏文挽跟着他上了马车,一路行到了谢府。

折腾了一天,她又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苏文挽看着高高的宅门,心口忽然一窒。

“挽挽,扶我回去。”

谢瑾之开口要求她扶。

她与青城扶着谢瑾之,绕过了荟萃楼的长廊,往后宅园走去。

到了白鹤园之下,苏文挽松开了他的手。

她对青城道:“我就送世子爷到这里,接下来你扶他回去吧。”

“我回听雨阁了。”

谢瑾之却抓住她的胳膊,“还回听雨阁做什么?”

“以后,白鹤园才是你的家。”

他说着,攥紧她的手,“挽挽,跟我回家,除了白鹤园,你哪也别想去!”

苏文挽只当他还未清醒,提醒道:“世子爷,您冷静一点。”

青城也小声音提醒,“世子爷,这不合礼法。”

世子爷既然决定要纳表姑娘为妾,如今最好还是遵循礼貌,这样比较好,免得人说闲话。

“什么礼法?我就是礼法!”

他说得蛮横霸道,面色也变得生硬,此时多了几分威严。

“快点。”他伸出胳膊给她,有意让她扶他。

谢羡辰方才从谢修远的院子里出来,路过荟萃楼,便看到几个人影在灯火下,相对而立,似乎在说着什么事。

而其中有个人影,让他最为熟悉不过,他再三眨了眨眼,依然不敢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快步前行,朝那几个人影走去。

“挽挽?!”

谢羡辰目光惊滞。

苏文挽答应着,“表哥。”此刻,她极力保持面上的平静。

她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

谢羡辰确认没有看错,面露喜色,可看到一旁的谢瑾之,他的心又冷了半截。

他凝着谢瑾之,质问道:“大哥,你为何要这样?”

“既然挽挽已去江南,你为何就不能放过她呢?!”

谢瑾之冷声道:“你懂什么?!”

“阿辰,你是这样跟大哥说话的吗?”

“这两日你方才接手圣上的旨意,不去费心北国外盟之事,倒来管起大哥的事了?”

谢羡辰:“这只是大哥的事吗?我管的是挽挽的事?”

“大哥这般欺负挽挽,是以为苏家没人了吗?!”

谢瑾之面上升起一缕薄怒,他冷声提醒道:“她已是你嫂嫂,你素来有礼,就是这样称呼你嫂嫂的?!”

“嫂嫂?”谢羡辰面露艰难之色,双眉倒蹙,白皙的面容,因气恼,肌肤轻弹。

“岂不说三媒六聘,大哥可问过挽挽一句,她是否愿意?!”

“若非你强取豪夺,挽挽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大哥你欺人太甚!”

谢羡辰越说,越发愤慨,若不是看谢瑾之还病着,他也顾不得什么兄友弟恭,定要与他拳脚相向,打得他知错了才好!

“我说了,不许你再唤她挽挽!”

谢瑾之面上平静,衣袖下的指节却吱吱作响,似乎是忍耐到了极致.

谢羡辰红着眼,不停质问:“你凭什么?!”

谢瑾之则轻描淡写道:“凭她是我的人,我是你大哥。”

谢羡辰:“好!既如此,请大哥去父亲那里讨个公道!”

谢瑾之却是一笑,“你即使去了陛下那里,也是这样的论断,按照尊卑伦理,你该唤她嫂嫂,还是得唤。”

“谢瑾之!”谢羡辰眼圈发红,怒气横生,第一次直呼兄长的名字。

谢瑾之眸色加深,冷道:“怎么,如今敢声称我名字,日后莫非还要恃夺兄长之妻?”

谢羡辰:“谢瑾之你如此这般,到底置她于何地?!”

“兄长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谢瑾之只是抬步,又看了苏文挽一眼,“还不跟我回去?!”

“难道你想跟他走?”

“若真如此,我可不念什么手足亲情。”

“他今日敢为了你反驳兄长,明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

他冷笑,不忘威胁:“京城有我最好的情报中心,只要我想,任何一个人的名声都可以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届时,即使有父亲作保,圣上还敢将事情交给他吗?”

“谢瑾之,你卑鄙!”苏文挽无可再忍,控诉道。

谢瑾之微微冷笑,“怎么,你也跟着他学,直呼我名?”

“日后,我是你夫主。你这般无礼,可是要受家法的。”

“与夫主之弟眉来眼去,亦是要沉塘的,你如此不顾念,到时候我可不保你。”

苏文挽:“他是我表哥!”

“那又怎么?!”

她陈述道:“心里不干净,看什么都不干净。”

他轻笑,“不错,我就是心里脏。”

“所以,你只能看我,其他男人,你多看他们一眼……我就让他们去死!”他的语气决然而阴冷,眸子里亦是狠意凌然。

苏文挽:“你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吗?!”

他没有反对,直言不讳:“不错,我就是霸道!”

“你……”她被他气到了,一双美目气得通红,如春花怒放。

谢瑾之挑了挑凉薄的双眸,面露得意之色,随即沉声威胁:“所以,你记清楚了,我不是什么仁人志士,若你进了白鹤园之后,还敢像从前一样勾三搭四,我绝不轻饶!”

她无话可说,只是低眉以唇语念出两个字:“有病。”

他没有听清,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又开口问她:“你说什么,可是在骂我?”

“我说,知道了。”她假装乖顺地答道。

谢瑾之见她认怂的模样,瞬间心情也好了,不再追究方才的事情,只伸手牵着她的衣袖,一边由青城搀扶着,回到了白鹤园。

回到主屋,谢瑾之方才坐下,青林就回来了。

“世子爷,韩家的婚事退了,老夫人拿到了韩芳吟杀人的证据之后,还不相信,后来找来几个人证,认定韩芳吟杀人之事后,老夫人亲自上门退了这门亲事。”

谢瑾之:“韩芳吟呢?”

青林回道:“关于韩芳吟毒害韩二小姐之事,韩老爷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此事真相一般。

而买通青龙帮一事,韩小姐拒不承认,声称自己并不知道此事。

当时,老夫人方才进了韩府,三皇子也跟着进府,得知老夫人要退婚之后,立即提出要纳韩芳吟为侧妃。而那几个青龙帮的人,竟也在牢狱中意外身亡。”

谢瑾之眸光发寒,“倒是我疏忽了,此前我一直防着萧凌和萧珏,倒是忘了刑部也会有萧奕的人。”

萧凌是大皇子,萧珏是二皇子,萧奕是三皇子。

如今,大皇子的母亲是淑妃,舅舅史思弥是西北军统领。

二皇子和三皇子一母同胞,母亲是惠贵妃,舅舅是左相沈从明;

沈从明掌握朝中大半的官员体系,尤其是其中的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手中自然掌握了国库财权和用钱的两大官员体系,和掌管调兵权的枢密使谢修远分庭抗礼。

二皇子为人沉稳老练,表面温润,实则狠辣,侍卫亲军中有很多是他的人。沈从明似乎有意扶持二皇子夺取太子之位。

谢瑾之一直对大皇子和二皇子有所防备。

三皇子素来作风不太突出,加之年不过十七,故而鲜少将他放在心上,不曾想,他竟和韩芳吟勾结一处,有意拉拢吏部尚书韩腾誉。

七年前,西北军统领、镇北将军顾伊岑因通敌叛国被斩杀,不久之后,顾皇后郁郁而终,太子萧衡被降为五皇子。

当年,五皇子只有五岁不到,顾皇后死后,由顾皇后所出的云婉公主和五皇子寄养在娴妃谢修妘宫中。多年来,娴妃将二者当成亲生孩子一般对待。

娴妃育有一女,但没有儿子。

谢瑾之比五皇子大了五岁,他十二岁进士及第,进宫成为五皇子伴读,和五皇子关系亲厚。

太子之位,本该属于五皇子。

凭着顾氏一门多年兢兢业业南征北战,他谢瑾之也要保顾氏血脉。

何况,还有姑姑这层关系,以及他和顾氏姐弟的多年情谊。

史家卑劣,沈家阴险,只有顾氏的孩子才配做这天下之主。

无论出于何种缘故,谢瑾之一定要为五皇子夺得太子之位。

谢瑾之接着道:“从今以后,三皇子那边也要派人盯着,他虽有心思,但羽翼未丰,倒构不成威胁,我只担心他暗中对太子不利。”

青林得令。

谢瑾之还带着伤,折腾了一整天,面色十分苍白。

青烟熬好了药,端了进来,“世子爷该喝药了。”

“先吃饭吧。”他看了那药碗,眼神中都是排斥之色。

他又看了一眼青烟,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青烟知道他定然不愿意喝药,吩咐青城道:“药交给你了,一会儿你务必监督世子爷喝完。”

谢瑾之抬眸扫了二人一眼,“青城也下去。”

“怎么,难道你还想和表姑娘一起用饭?”

青城:“……”

他不敢,他走还不行吗?

青城退了出去。

随后他坐于桌前,扫了一眼上面的菜色,都是他平日里喜欢吃的。

这才想起这么久以来,还没有问过她喜欢吃什么。

他开口道:“先将就着吃吧,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让他们在厨房里随意拿的,明日我让人请个厨子,你想吃什么让人给你做。”

她答:“世子爷,依我之见,还是不必劳烦了吧。”

他又道:“毕竟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虽然你不愿意,但我也不能虐待你不是。”

“饿死了你,我懒得给你收尸。”

呃……

苏文挽:“那就麻烦您在我死之前,让我出去。”

他却是一笑,笑得邪魅,“既来之,则安之,生死注定,你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明白么?”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否则……”

“否则什么?”她眸光里有些警惕。

他淡淡一笑,收起了视线,“没什么。”随即舀了一口粥,放在嘴里轻轻地嚼着,姿态文静而优雅。

很快喝完了一碗粥,吃得十分香甜。

苏文挽看着,却没有太大的胃口,只喝了半碗。

跟他在一起,她总是吃得很少,是因为和他一起用饭,没胃口吗?

他看着她碗里剩下的粥,心里不是滋味。

片刻之后,青城又来了。

他站在门外,背对着谢瑾之,朝苏文挽望去,显然有话要与她说。

苏文挽朝他走去。

青城问:“姑娘,世子爷喝药了吗?”

苏文挽看了一眼谢瑾之,答他:“没呢。”

青城有些焦急道:“姑娘,世子爷最不喜喝药了,你劝劝他,你的话他一定听,否则他那伤口很难痊愈。”

呵呵。

一个大男人,竟然怕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