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玲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状况,不等一众朝臣继续开口,便先发制人道:“诸卿,今日乃是为林卿接风洗尘的日子,有什么话,不妨在改日的朝会上说?”
诸臣一愣,眼中满是不甘。
林时咂摸一下嘴,纵身跃下马车,走到一众朝臣跟前,笑吟吟地出声道:“诸位似乎对林某有很大的意见啊?”
诸臣又是一愣,曹恒蹙眉道:“大将军战功赫赫,为我大梁重开新章,我等今日来接应大将军乃为心甘情愿,谈不上有什么意见,只是为臣者,当有为臣者本分,大将军今日逾矩,我等身为臣子,自当直言指出。”
林时微微颔首:“说得好!”
“嗯?”
见林时还赞同起自己来了,曹恒反倒有些迷茫,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林时咧嘴一笑,上前拍拍曹恒的肩膀,笑道:“不过,曹丞相下次说别人的时候,多少还是先看看自己的屁股干不干净。”
“什么意思?”
曹恒皱起眉头,神色不解地迎上林时诧异的目光。
林时叹口气,幽幽出声道:“按照我大梁律令,如丞相这般二品大员,可娶正妻一位,纳藤妾八位,可据本侯所知,曹丞相家中的通房之妾不下百位,嗯,要是我没记错的,七日前,曹丞相还曾入平康坊,纳了一位花魁进门,嗯,我是该说丞相大人知法犯法呢,还是称赞丞相大人雄风不倒呢?”
林时一番话说完,就见朝臣看向曹恒的表情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曹恒更是面色涨红,怒声道:“你......你胡言乱语,本相何时,何时做过这等腌臜事?”
“你有没有做过,我可比你清楚,三年前,丞相大人的侄子是怎么坐上绵竹县知府的,需要我当着众位大人的面详细说说吗?”
林时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笑眯眯地瞪着曹恒。
这些家伙,他回京第一日,便敢找他的不痛快。
他们是不是忘了,他身上还背着一个镇景司指挥使的位置?
还是说,他们以为,经他改革之后的镇景司还是以前的镇景司?
曹恒迎上林时充满恶意的目光,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本相,本相.......”
见曹恒被自己一句话吓得够呛,林时也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笑眯眯的看向另一名老臣,兵部尚书陈泰。
陈泰心中陡然一惊,脑中快速回想自己做过的腌臜事,确认他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很隐秘之后,当即冷下脸来。
“大将军看我做什么,大将军逾矩,乃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难道大将军还想抵赖?”
林时心道世上还真有人不怕死,当即缓缓开口道:“贞隆十六年,兵部报废了一批军械,这批军械顺着水路直抵荆州,最后由阳江府进入南齐境内,贞隆二十一年,汉中之战,六万禁军战殁之前,曾有三个月未曾收到粮饷补给,元定元年.......”
林时随口念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陈泰的脸色却是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像是白日见鬼一样看着林时。
林时邪笑着走到他面前,笑问道:“陈尚书,还要我接着念吗?”
陈泰面白如纸,颤颤巍巍抬起头,指着林时:“你......我......”
林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掰。
“咔嚓~”
骨折声清晰传进众人耳朵里,陈泰嘴里发出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你......”
林时没再搭理他,目光扫过方才一众朝姬玲珑开炮的官员。
官员们被吓得瞬间后退一步,满脸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时。
林时随口道:“我知道诸位都是我大梁的国之干臣,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同各位交恶,但前提是,诸位也别来惹我,不然,我过得不安生,大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林时霸气发言,顿时引得一众官员对他怒目而视。
但也仅限于此了。
大梁立国百年,吏治早烂到了一定的程度。
能爬到朝堂上的官员,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官员们心里惊疑不定,实在没把握林时手里到底捏了他们多少把柄。
如果说先前他们还想跳一下,那么现在,他们只希望林时能消停点。
大家相安无事,其实也挺好。
林时收回目光,也懒得继续和他们多说。
他没想过要在今日整顿大梁官场,那也不是他该干的活计。
他就是单纯的告诉一下那些想要对他出手之人,不要忘记,他们头顶上还悬着一柄长刀。
并且,他是握着刀柄之人。
大家相安无事,刀便不会落下,可若是有人想挑事,那就别怪他大开杀戒。
马车上,姬玲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是帝王,更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需要用这些人,但也需要敲打一下他们。
毕竟,她才是口含天宪的帝王。
林时敲打完一众朝臣,转头看向姬玲珑,笑眯眯的问道:“今日有庆功宴吧?”
姬玲珑诧异挑眉:“林卿饿了?”
“饿了!”
林时诚实地点点头,他现在的确是饿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又喷了满朝文武一顿,不饿才怪了。
姬玲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饿了,那就先进宫吃饭吧!”
言罢,便跃下马车,上前拉着林时走进朱雀门的御道,直奔皇宫三大殿而去。
朝臣面面相觑,却也不敢继续多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们也算看清了林时的本质。
这厮是真不讲规矩啊。
本来大家在定下来的规矩里玩得好好的,这厮倒好,什么规矩都不讲。
偏偏他还受陛下的宠信,更关键是,这家伙有里有兵,简直就是流氓。
林时没去搭理满朝文武,在他看来,这些文官就是吃多了撑的,一天正事不做,尽想着搞人去了。
姬玲珑会惯着他们,他可不会,谁敢跟他玩嘴皮子,他就跟谁动刀子。
反正大梁这么多人,他们不干,多的是人干。
姬玲珑牵着林时走在前面,小声道:“林卿,你刚才有些冲动了,有些事情,可以有更柔和的处理法子的。”
林时勾了勾唇角,笑着摇头道:“臣习惯了,比起唇枪舌剑,臣更喜欢真枪真枪,毕竟,讲道理我讲不过他们。”
姬玲珑脸皮一抽,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林时随口道:“事实证明,他们的道理,还是没有我的刀硬,你就是太心软了,什么都想慢慢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朕也想大刀阔斧的改革,可朕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
姬玲珑摇摇头,缓缓道出了她的苦衷。
作为皇帝,她固然可以喜怒无常,可她的确做不到林时那样一刀切。
一刀切,爽是爽了,但后遗症也很大。
尤其是大梁的官制传承至今,早已在大梁各地形成了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关系。
处理起来,完全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梁现在刚刚结束战争,也就一块雍州算是净土,这个时候的大梁,其实才是最虚弱的时候。
任何大动作,都有可能引起大厦的崩塌。
听出姬玲珑言语之中的无奈之意,林时不由耸耸肩,也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
他是个武夫,就喜欢提刀杀人,姬玲珑与他理念不同,他也不会去强求。
两人一路走到皇宫正殿的太极殿,殿中早有宫人来回忙碌,端上各类菜肴与美酒。
姬玲珑迟疑一瞬,还是回头招呼了一下沉默不语的一众朝臣一声。
林时方才敲打他们敲打得有些狠了,尤其是他毫不顾忌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曹恒与陈泰的那些秘密。
只怕许多人心里是惴惴不安的。
她终究还是需要这些人帮助他一块儿治国理政的,该安抚还是要安抚一下。
姬玲珑去招呼朝臣,林时便跟着聆月走到了右侧的武将之首的位置上坐下来。
林时刚刚落座,另一个老熟人便紧挨着他坐下来。
“林帅!”
退居次席的,正是英国公高欢。
他笑吟吟的朝林时拱手行礼,对于林时取代他成为武将之首一事,倒是没有半点意见。
林时回过头,见是高欢朝自己打招呼,也笑着拱手回了一礼:“英国公,许久不见啊。”
“是啊,许久不见。”
高欢神色有些感慨,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与林时初识的场面。
当初林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帝宠臣,便用一个火药将他吓了个半死,不得不放下仇恨,去找林时负荆请罪。
如今再见,林时更是已经取代他,成为了军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这让他想起了一句古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林时忽略了高欢脸上的感慨之色,笑吟吟地问道:“英国公是什么时候班师回朝的?”
高欢如今已经彻底放下了和林时的恩怨,闻言,不禁笑着答道:“还是托林帅的福啊,老夫总算是保住了晚节,至于班师回朝,那时间就久了,算起来,得有两三个月了吧。”
听见高欢的那句保住了晚节,林时不由得哑然失笑:“英国公本就是我大梁名将,北疆战事能胜,也全赖公爷用兵如神,与本帅关系可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