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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元御奉命给樱儿诊了脉,又向内务府的嬷嬷们询问了一番,向容音回禀道:“这小宫女本就禀赋柔弱,又似有过度操劳,饮食少进,寒气侵体,且嬷嬷说她身上有许多积年的旧伤,便是过去几年多受虐打,既有身上的损伤,情志上也难免惊恐忧思,伤及心脾肝肾,以致心气、肺气与肾气断续不足,才有郁结血瘀。

从脉象上看,这段时日,这身子本来已略有起色,只是就在这几日忽然又急剧恶化。现下这风寒犯肺,体肤高烧,虽惊险些,倒是不难治,只是表症易去,这底子却是虚透了,得慢慢调养,只怕得要几年。”

他重重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事,这宫女虽已到了年岁,却仍未来月事,只怕是……已经落下病来。微臣会尽力调治,但她长大后……恐怕于子嗣上会艰难。”

璎珞道:“樱儿既然是皇后娘娘开口留下来调教规矩,自然不能让她这么病恹恹的。”

容音道:“黄太医去开药吧,从本宫份例里出。柏枝、绿枝,你们俩这几日受累,先照顾着樱儿,差事办好,一人赏五两银子。”

绿枝与柏枝答应一声下去了。

黄太医暗想,他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在外人看来青云直上,风头无两的前奉天府尹,脉象却显露出经年多思郁结,甚至隐隐有忧愤成疾之兆。

这娴妃的宫女一个一个这么凄惨,这个樱儿虽然是入宫前就饱受虐待,可也是到了娴妃身边没多久,刚有些好转的身子就不好起来,还得了那么严重的风寒……

要是自家闺女也如从前的慎妃娘娘、如今的樱儿一般在娴妃手下当宫女,他非得急死不可。

这时赵一泰来报,皇帝摆驾长春宫。

话音未落皇帝便冲进来,扶住将要行礼的容音,急切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又对黄元御道:“皇后与皇嗣如何了?”

黄元御暗道微臣不是来给皇后看诊的啊!

他见皇帝脸色不好看,只得壮着胆子抬眼一看皇后,道:“皇后娘娘面色荣润,正气充足,母体与胎儿都好。就是皇后娘娘有些疲倦,温热之气有所上升,好生歇息就是。”

皇帝沉下脸道:“只看了一眼,如何能准,进忠,去传齐汝来!你给朕在这里候着,要是有什么事情,朕唯你是问!”

容音见黄元御面如土色,急忙打岔,奇怪道:“皇上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

进保道:“皇上听闻娴妃娘娘穿错了衣裳,有些冲撞,很是担心皇后娘娘。”

容音微笑道:“这又是谁的耳报神这样快?”

进保道:“方才慎妃娘娘和婉嫔娘娘去了养心殿,向皇上呈报了长春宫的事情。”

璎珞道:“慎妃娘娘与婉嫔娘娘协理六宫,却并无皇后娘娘自行决断之权,这衣裳纹样疑似僭越的事情可大可小,自然还是要呈报皇上的。”

黄元御心道我来的时候没人告诉我有这出啊!皇后娘娘身怀六甲,要是皇后娘娘孕中动了怒气,岂不是危险!

这时齐汝过来,诊了脉后,说出与黄元御一样的结果。

皇帝这才面色稍霁,挥手让他俩退下。

容音道:“皇上,衣裳事小,可这身衣裳,从定花样、绣花到成衣,再到送往翠云馆,中间经过那么多道手,却是无人发现不妥,更甚者,竟是没有相应记档,就像这衣裳是凭空出现一般,也的确是有些蹊跷。因此事情虽然不大,也须好好查问,也好还娴妃妹妹一个清白。皇上应是不会误会臣妾,是有意为难娴妃妹妹吧?”

皇帝当即道:“怎么会呢,皇后思虑周全,只是你毕竟月份大了,许多事情,交给慎妃、婉嫔她们就是了。”

璎珞道:“是啊皇后娘娘,就像娴妃娘娘说的,花中之王,后宫之主本在人心,娘娘有几位主儿真心襄助,也不必事事都要操劳。”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听阿箬说了姚黄牡丹的事情,也知道如懿说了这几句话,第一反应就是愤怒:说出这语焉不详却字字诛心之语,可见先头穿错衣裳根本不是无心,就是故意僭越冲撞!

只是这想法一经浮现,他便又开始头疼,只得默念“墙头马上遥相顾”。

头疼压制住,他对如懿的不满也减弱,甚至暗暗想也许是慎妃添油加醋。

只是到了长春宫,却是真的确定了先前的猜测。

皇后一向恭谨得力,是他在咒魇控制下为数不多还可以信任的人,何况这时怀着皇嗣,身后又是富察氏,若因此事真的动了胎气……

他闭了闭眼,转头命令道:“进保,让内务府把那匹五彩缠枝牡丹漳缎,还有那个凤穿牡丹绒花的钿子赏给皇后,再赏十盆魏紫的牡丹。还有,吩咐下去,皇后明年的衣裳,每一件都得用团凤牡丹的纹样,妃嫔中再有僭越者,都给朕重重责罚!”

接着握住容音的手道:“皇后啊,你现在怀有皇嗣,便是为了腹中胎儿,也千万不要多心怄气啊。”

他本以为皇后会恭恭敬敬地道谢,或者像之前一样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可皇后却道:“看来皇上也觉得,这件事是会让臣妾多心的。”

皇帝无端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刚想说什么,又听皇后道:“臣妾怀有皇嗣,不敢多有思虑,唯恐动了胎气伤了皇嗣。只是娴妃妹妹说什么‘花中之王,后宫之主,本在人心’的话,臣妾自然是只能当成娴妃妹妹是真心尊重臣妾,可是旁人听去,小而言之,有暗讽臣妾不得人心之意,大而言之,臣妾是蒙先帝赐婚才嫁与您,这人心不人心的话,臣妾实在不敢揣测。”

皇帝的喉结动了动。

琅嬅性子温和,少有动气之时,原来只是养气功夫好些,有些事情,她也不是不在意的。

璎珞在小队频段中说:“有时候一味不计较,反而要让人蹬鼻子上脸。不如像现在这样,展露底线和锋芒。”

皇帝再次握住皇后的手,道:“琅嬅啊,朕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很多事情,朕实在也有无奈之处。朕知道从前没有待你更好,等你生下这孩子,朕一定……嘶!”

太阳穴又传来抽痛,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容音站起来先是关心了两句,又道:“皇上言重了,皇上君恩浩荡,臣妾常觉惶恐,唯有恪守职分而已。”

皇上捂着额头,道:“琅嬅啊,你坐,坐下。说吧,你还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是处置如懿,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容音道:“臣妾不敢让皇上提什么补偿。只是今日,娴妃那个宫女樱儿,枉费兆祥所妈妈里教导了半年,还是规矩不谨,臣妾少不得留她下来,着人教导。”

皇帝想自己特意把樱儿安排到如懿身边,本来是想看看樱儿能不能帮自己对付如懿,或是诱导如懿犯什么事情,只是这婢子无用,到现在还没点水花,如今既然把她送给皇后就能让皇后暂熄不满之心,那何乐而不为?

当下便说:“好,朕会让会计司的人过明路,从今天开始,她就是长春宫的宫女,皇后想怎么教导都行。”

说完这话,皇帝便觉得两人之间气氛轻松不少。

容音又问:“说来今日娴妃妹妹也带了五阿哥来,只是五阿哥来的路上着了风,江太医和包太医说不宜挪动,臣妾就先留五阿哥在偏殿。皇上要去看看吗?”

皇帝叹了口气:“既然病着,朕就不去看了,让他好好歇息吧。等他好些,就送他回撷芳殿吧,免得扰了你养胎。琅嬅啊,今晚,朕过来你这儿用晚膳,好好陪陪你。”

璎珞随进保去内务府领皇上赏赐长春宫的东西时,秦立一边热情招呼,一边趁进保不注意给璎珞塞了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齐太医给高贵妃治病时用药与药方不同,可能将贵妃越治越病,这事海兰已经知道了。

璎珞将纸条收起。

秦立拿着赏赐簿子,指挥着太监拿了各样赏赐,脸上洋溢着谄媚的微笑:“这又是姚黄又是魏紫又是凤穿牡丹的,皇后娘娘,真是春恩常在啊。”

璎珞听见他把“春恩”两字咬得很重,同时又见他晃了晃手里的簿子。

春恩簿?

她想起春恩簿上那些被强行写上的文字。

秦立的意思是,他怀疑这姚黄牡丹绣花的衣服和春恩簿一样,是被那妖邪强行弄出来的?

不过想想也是,她作为绣娘,一看那衣裳上的绣花就觉得不但图样毫无美感、而且质感粗糙,和春恩簿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而绣房中又无相关记档,这淡青色看着太年轻,也不对娴妃的喜好,这种种不合理因素加起来,倒真有这种可能。

随着赏赐一起送到的,还有会计司将樱儿调入长春宫的消息。

皇后将娴妃那里一个宫女收到自己宫中,此事在后宫中并未起多大波澜。

嬿婉有些不放心,特意到阿箬处问此事。

阿箬吹了口茶,睨了她一眼:“人家娴妃的宫女去了皇后娘娘那儿,你急什么?”

嬿婉道:“这……慎妃娘娘,臣妾是担心皇后娘娘月份大了,那小婢子没规没矩,粗手粗脚,若是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阿箬不屑道:“得了吧,你当本宫不知道你那点心思!皇后娘娘一向最反对凌虐宫婢的事情,你是最该知道的。何况皇后娘娘的脾气,你心里还没数?就是一时气着了,一个小姑娘,皇后娘娘还能把她怎么着?顶天了罚抄一百遍佛经,这一年的月例银子扣光把那盆花赔了,这事就过去了。你要是撞进去,拦着不让皇后娘娘把这气撒出来,才真是惹她不高兴。”

嬿婉本来也不觉得皇后会干出迁怒无辜,欺凌宫婢的事情,只是娴妃此事太过离谱,她是真担心皇后娘娘怒气上头,失了理智。听了阿箬的话,她这才松口气,又忍不住道:“这娴妃娘娘就这么……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呀?”

阿箬心道这里头的事情我可不能告诉你,当即板起脸喝道:“你也越发没规矩了!这也是你能议论的?还不出去!”

嬿婉只得道:“嫔妾知错。”行礼告退。

回到自己的宫殿,春蝉给嬿婉奉上茶道:“其实慎妃娘娘说得有理,奴婢说句不怕死的话,皇后娘娘肚子这么大了,偏偏母家长辈过身,丧期未满,亲人不能陪在身边,正是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娴妃娘娘在这个时候冲撞,若是无心倒也罢了,若是有心……”

嬿婉惊道:“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要皇后娘娘动了胎气!她就这么大胆,连中宫和皇嗣都敢害?”

春蝉道:“无论如何,这总是有很大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着,皇上还不惩罚娴妃娘娘,只把她的宫女给了长春宫,所以皇后娘娘就是生气,也是情理之中。主儿,奴婢听慎妃娘娘身边的芸枝说起,她原先也是伺候娴妃娘娘的。这娴妃娘娘本是大家闺秀,与皇上可是青梅竹马,情分非比寻常,这进了冷宫都能出来,您看如今皇后和皇嗣她都敢冲撞,您可不要去触霉头啊!”

嬿婉想起慎妃举发一事,道:“春蝉,我当时在圆明园知道了一些事情,这娴妃娘娘,看着光鲜,其实都是掺水的,皇上也知道。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皇上还是如此宽纵呢?”

她想了一想,猛然道:“春蝉,我从前在庄子上时,有个闾大娘,是个出马仙。我听她说过,一个女人若要男人爱上她,只要拿上一块帕子,去田野里找两条媾和的蛇,用帕子包住蛇,就能留下蛇的精血,再拿这帕子对男人摇一摇,就能拘住那男人的魂魄……”

春蝉急得打断她道:“主儿,这怪力乱神之语,宫里可不能乱说,你糊涂了呀!”

这时澜翠道:“不怪主儿猜测,这娴妃娘娘,实在是邪门啊。别的不说,叶心姑娘送的那个辟邪的铃铛,在冷宫走水那日,在屉子里自己就响起来了,这还不够邪的?”

嬿婉沉吟一阵,说:“此事的确不宜乱传,你们今日只当我没说过这话。反正如今皇上对娴妃百般宽纵,咱们避一避就是了。这几日,皇后娘娘想必心情不好,咱们呐,多去陪陪皇后娘娘。”

翠云馆中,如懿得了樱儿被皇帝亲口赐给长春宫的消息,道:“皇后这般,倒像是冲着我来的。”

海兰道:“是啊,原本樱儿的樱字,正是主儿的闺名,樱儿又是主儿的嫡亲妹妹。皇上看重姐姐,皇后也没了底气,不敢对主儿如何,若是要了樱儿去扎筏子,倒是有可能。”

如懿闻言便说:“长春宫爱折磨樱儿,必不会让她受太重的伤或是死了。咱们且等一等,再做打算。”

她仍是翘着手指绣着《春山行旅图》,绣针上下翻飞,将各色丝线一一绣在绢地上。

樱儿的小腿、上臂的几根银针被黄元御小心拔出,黄太医收拾好药箱,道:“起针后,还要先卧床一个时辰,再让她喝药,若是到明日烧还未退,就到太医院来找我。若是退烧了,按我开的药方每日早晚服药,七日后我再来一趟。”

柏枝道:“是,奴婢记住了。”

樱儿声音微弱:“奴婢多谢黄太医。”

黄元御刻意放缓了声音,唯恐声音高了再把人吓坏了:“是不是就像我说的只有一点点疼呀?不用怕的对不对?”

樱儿已经有些迷糊,喃喃道:“比额娘扎的不疼……”

黄元御一愣,还是柏枝先反应过来,在她额上敷了冷巾,柔声道:“樱儿先好好睡一觉,等要喝药的时候柏枝姐姐再喊你。”

说着吹熄了蜡烛,提上灯,小声提示着,领黄元御走了出去——黄元御左眼失明,虽然还有右眼可以视物,但视域与常人不同,难以判断距离,之前出长春宫正殿时差点撞到墙上,所以璎珞特意交代他们这些宫女太监要注意此事。

到了外间,正逢包太医和江太医也要离开。

三人结伴而行,黄元御想开口打探一下这位娴妃娘娘。

方开口,就听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包太医道:“这娴妃娘娘和珂里叶特氏做下的事情,要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等休沐时,咱们约个地方,小弟好好与黄兄说道说道。”

江与彬闷道:“我再也不想回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我一想到内子受的那些苦,我就……”

包太医安慰道:“那些不愉快都过去了。嫂夫人早就出宫,如今也快生了,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说来黄兄,这娴妃娘娘出了冷宫,后宫从此就又成了凶险之地了,您初来乍到,可要小心啊。”

黄元御隐约明白包太医为何如此稳重了,看来是从前见惯了凶险,经多了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