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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檀垂下眼,有些头疼。

他摸着陈燕昭睡乱了的头发,提议道:“要不然今晚送你去跟娘一道睡?”

陈燕昭摇头,她哆哆嗦嗦伸出手抓住陈景檀的袖子,却不当心碰到了他皮质的护腕,被冰了一下。

陈景檀一言不发,将护腕拆了下来,丢在一旁的桌上,“不愿意的话……那让奶娘或者荷花进屋来?”

怀里的孩子还是摇头。

“大哥陪我……”陈燕昭边说,边把脸往前一伸,汪在眼里的泪水全被陈景檀的外袍给蹭干净了。

陈景檀下意识摇头,“不行,大哥是男子,不能陪昭儿睡。”

他已经及冠了,不像陈燕昭一样,还是孩子。陈燕昭不在乎,但他却恪守着君子之行,绝不逾矩。

陈燕昭闭着眼回忆片刻,发现确实没有在记忆里找到跟大哥一块睡觉的画面。她沉默了许久,这才不情不愿点点头。

“好吧,那昭儿自己睡……爹说娘最近忙宫里的事很累,昭儿也不想让娘回了府上还要劳累。”

——快到太后的寿辰,所有的命妇都要进宫为太后祈福,而宋听冬的风寒前几日才痊愈,更觉疲惫异常。

而眼下这个时辰,荷花与奶娘大概已经在偏厅睡熟了,陈燕昭不想漏夜将人喊醒,无奈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哄着自己坚强。

陈景檀瞅瞅她忐忑又故作坚强的笑脸,叹了一声之后拍了拍陈燕昭的枕头。

“躺下睡吧,大哥等昭儿睡熟了再走。”

陈燕昭像木偶一样,直直栽在枕头上,用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实。烛火之下,她眼里的惊惧渐渐退却,睡意笼了上来。

她打个哈欠,陈景檀就越过桌子将蜡烛吹熄了。

“睡吧。大哥不会像娘那样给昭儿唱歌,昭儿乖乖自己睡。”陈景檀斜靠在榻边,倚着拔步床的栏杆,手搭在陈燕昭的脑袋一边,没让她握住——他怕自己的手控制不住的一动,就会把陈燕昭带醒。

陈燕昭闭了眼,脸朝着陈景檀,呼吸声渐渐平稳深远。

她睡了个好觉。

睁开眼的时候,大哥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赖在床上,不愿动弹。今日陆大人休沐,她也得假一天,可以多偷会懒。

桌上的蜡烛燃了一大半,黑漆漆的烛芯张牙舞爪露在外面。放在平时,陈燕昭只觉得有趣,但经历了昨日的梦境,她连这烛芯都生出了几分畏惧。

她扯了扯被子蒙住头,隔绝掉外界所有让她觉得害怕的东西,但不多时又觉得憋闷,只好偷偷将被子掀开一条缝,透些气进来。

忽然,她绞着锦被的手一顿。

太后寝宫中的陈设出现在她面前。从前去太后宫中请过安,陈燕昭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似乎是她上次待过的偏殿,几位跟宋听冬地位相当的命妇围坐在一起,正有说有笑呢,忽然就相继倒了下去。

除了宋听冬。

她惶然站起来,用无措的眼神看过每个人,手足无措。

紧接着,是佩着刀剑的侍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将剑架到了宋听冬脖子上,这个时候,宋听冬反而镇静下来了,眼神平静,甚至有几分嘲弄。

陈燕昭大睁着眼,唇微微张着,冷汗沾湿了锦被。

她大口喘息着,一把掀开身上的桎梏,光着脚就往外跑。

门被拉开的瞬间,王荷花被哐了一下,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撞在陈燕昭身上了。她赶紧撑着门框,稳住了身形。

“哎哟我的小郡主,您是真不怕生病啊,赤脚就敢往外跑。得亏现在天不冷了。快进去进去……”

王荷花一见陈燕昭什么都没穿的脚,就把眉头皱起来了。她没看到陈燕昭脸上焦急的神情,直接把陈燕昭抱起来就往屋里放。

“我要去找大哥,有要紧事,关乎娘的安危!”陈燕昭疯狂挣动起来,但她毕竟力气不如从小干粗活的王荷花,竟被抱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世子一盏茶之前才刚回自己院子里,郡主您且等他休息一会呢。趁这个空档,咱把衣裳和鞋袜都穿好。”

王荷花一手抱着陈燕昭,另一手居然还能腾出来关上门。

怀里的陈燕昭听完她的话之后,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也不动弹了,甚至听话搂住了她脖子。

紧接着,荷花的耳边便传来一道冷静不似幼童的声音:“我自己穿,你把哥哥们都喊起来,让他们带着我进宫,有人要害娘。”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我们王妃!”王荷花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她站在原地,眼里闪着恶狠狠的光。

“快去快去,我们尽早进宫,把娘接出来。”来不及多解释,陈燕昭只能一个劲催促她。

好在王荷花也知道轻重缓急。她将陈燕昭放在榻上,把架子上的衣裳一扯,尽数丢在陈燕昭身侧:“郡主等着,我再喊人来!”

她风风火火将陈燕昭打点妥当,又一阵风一样出去喊人了。

跟打仗一样,府里顿时人仰马翻。恒王府的人对陈燕昭的能力都心照不宣,没有一个人怀疑这是陈燕昭的恶作剧或对这消息将信将疑。

等王荷花叫来的侍女给陈燕昭梳洗完之后,马也备好了。

就连陈景镕也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更快的方式——骑马。

“昭儿,哥哥们都信你。”陈景檀不放心两个弟弟,还是亲自将陈燕昭带在自己身边,跟自己骑同一匹马。

马四蹄翻飞,耳边就连春风都变得凛冽。

陈燕昭用大氅半遮着脸,露出一双眼睛来。

她说不清那些人究竟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叫栽赃陷害,她只知道,锋利的剑擦上了娘的脖颈,那柔软的皮肉顷刻之间就会被划破,鲜血会涌出来,弄脏娘的衣裳。

从没将马骑得这么快……陈景镕心惊胆战攥着缰绳,眉头紧紧皱着。他咬了咬牙,夹了夹马肚,迎头赶上陈景檀,问:“大哥,可有通知爹?”

陈景檀无奈摇头:“只是派人去宫门前守着了,爹正上朝呢,消息递不进去,而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什么都没法说。”

若直言,那陈燕昭的能力势必会被抖出去。朝堂上多的是恒王政敌,谁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是好话。

“那要用什么理由进后宫?”陈景镕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