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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爹说见就见。”陈燕昭低下头,声音也小了很多。

陈景焕凑过来:“谁呀谁呀,我能去见吗?”

他正是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凡是跟陈燕昭有关系的,他都想掺和掺和。但这次恒王却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没说话。

陈景檀沉吟了片刻,提议道:“把人带来吧,当着众人的面,让他将前因后果说清楚。”

恒往一想,同意了他的打算。

偏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疲惫不堪的男人顿时抬起头来,但来的人却让他有些失望,不是恒王,更不是陈燕昭,而是个打着灯笼的小厮。

小厮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王爷请您到前厅一叙。”

男人揉着酸痛难忍的双腿站起来,走动的时候还忍不住趔趄了好几下,但那小厮只顾抬头带路,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没有忘记来此的最终目的,忍着疼快走两步。拉近了与小厮的距离。他悄悄问:“这位小哥,不知道小郡主在不在?”

小厮回头瞥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他点点头:“在,世子与几位公子也在。”

听说陈燕昭也在的时候,男人心里定了定,但又听小厮说,她的几个哥哥都在,男人心里又打起了鼓。

他还想问什么,但小厮脸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不耐,他怕让小厮心生厌烦,再给自己告状,赶紧收了声。

没走多久,男人眼前便出现一片灯火通明,小女孩儿的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男人醒了醒神,搓了两把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诚挚。走到门口,小厮叩了两下门:“王爷,人带到了。”

“带进来吧。”房中传来恒王的声音。

跟陈燕昭玩儿了一晚上,恒王心头那口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声音也透着慈爱,与男人之前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小厮推开门,朝男人微微颔首后便退了下去。

男人同手同脚走了进去。

恒王摸了一把簪雪的脑袋,而后对着陈燕昭指了指:“昭儿认识他吗?”

陈燕昭的笑容顷刻之间便消失了。所有人都能看出陈燕昭态度的变化,看向男人的视线一个比一个冰冷无情。

男人双膝本就发软,此情此景之下,更是直接跪了下去。

“给王爷王妃、世子和各位公子请安。”他心里还是认为,陈燕昭是自己的晚辈,故而行礼的时候,特意漏掉了陈燕昭。

陈景瑞挑挑眉:“小郡主亦是王府的主子,你为何不拜?”

男人支吾一阵,只好又重新添上陈燕昭行礼。

陈燕昭坐在恒王膝上,垂着头摸猫,好半晌才小声说:“昭儿认识他,但是昭儿不想见他。”

她态度明确,府上几人都放了心,微微绷着的姿势也都放松下来。

恒王点头:“你也听到了,昭儿不想见你。你快快退下,就当从未来过府上,也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孩子。”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男人自然不可能放过,他直勾勾盯着陈燕昭,诱哄道:“三妮,你不记得小叔了?”

这个敷衍的名字让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当日给陈燕昭起名的时候,兄弟几个都是绞尽脑汁认真思索,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小叔,竟然给陈燕昭起了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他对陈燕昭的忽视也可见一斑。

陈景檀正色道:“恒王府小郡主名讳为燕昭,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再说皇嗣之名,也非寻常人能直呼。你实在太过嚣张……”

男人当即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草民无知,还请世子恕罪。”

他期待的盯着陈燕昭。在自己的印象中,从前他对陈燕昭还算是不错,陈燕昭一定不忍心当众让他难看。

没想到他不说还好,说完之后,陈燕昭的眼眶里马上就蓄满了泪水。

谁都能猜出,陈燕昭定然是在他手里受了欺负。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称得上是愤怒了。

陈燕昭抽搭两声,说:“记得,他不给昭儿吃饭,让昭儿挖雪……”

陈燕昭在站都站不稳的年纪,就要徒手挖开厚厚的雪堆,从院子里抱起比她还高的木柴,送到厨房中。

所以她害怕下雪,一下雪,她就要被打发到屋子外面,自己随便找个角落蹲着——因为婶婶说,她在屋里,会让屋子里的热气变少,他们就要挨冻了。

陈燕昭学不会反抗,只能一次次听从。

男人矢口否认:“没有啊,王爷明鉴。草民唯一一次不给她吃饭,是因为她口吐诅咒之语,那次草民实在是气疯了,所以才——”

“啪”的一声,男人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巴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巴掌是看着最为和婉温柔的宋听冬打过来的。

宋听冬接过寄翠递上来的手帕,将手擦了好几遍,冷笑道:“这一巴掌真是便宜你了。童言无忌,这怎么也不该是你虐待幼童的理由。”

陈景瑞小时候浑话也一大堆,但她只是口头教训几句,可从未克扣孩子的吃饭——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饿一顿就耽误孩子长个子。

男人自觉理亏,捂着脸不敢说话。

“他就是要死了,昭儿都看见了。”陈燕昭用恒王的衣襟擦了擦眼泪,倔强地说。

这话大概是戳到了男人的痛处,他竟直起身子来反驳:“我儿子身子骨壮壮的,平日也没什么病痛,怎么就该死了?若不是你随口胡诌……”

想起陈燕昭从前的料事如神,堂上众人大概也能猜到此事的始末。

陈景镕问:“既如此,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男人不情不愿地说:“被屋檐下的冰棱砸中,戳穿了脖颈。”

京城的冬日很冷,屋檐下的冰棱需要时时清理,不然会越积越多,还分外坚硬。

陈景镕笑笑,无情揭穿道:“明明是自己懒得清理,你才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元凶。”

陈燕昭眼中含着委屈:“昭儿分明提醒过他,不要从那走,可他不但不听,还打了昭儿好几下……”

“你还说你不是不祥之人,你是怎么知道,那冰棱会砸下来,还会砸到耀儿的!”

“放肆,她也是你可以指责、污蔑的?”

恒王重重一拍桌子,茶杯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