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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的蓝色火光中,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然后一点一点被融化殆尽。

场面沉寂下来,萱菱原本在空中的身影消失了。

但众人注意到,火势已经渐小。

她的真火只烧掉了所有真蛰虫,残渣消失后,真火熄灭的地方没有任何残留物。

除了甲板上的些许痕迹,晖长石号光辉依旧。甚至那些痕迹如同活化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

布满蓝色火焰的天幕一点点化开,露出原本的色彩,却仍不见少女的身影。

“萱菱……”开拓者的声音有些颤抖。

消失了,她也被自己的真火烧烬了……

“她没死。”希言的语气很冷静,脸色却并不好看,更加苍白无力,感觉又要吐血了,像是伤得不轻。

不过他受伤和没受伤都是那个样。

天空中,一个小小的影子如晶莹的星星正降落下来,越来越近。

等到那个影子逐渐靠近后,盯着空中的人们才发现,那是人影。

“等等,那是——”

黄泉首先注意到了,原本萱菱自空中消失,他们就时刻注意着天空。

但是降落的速度太快,没想到萱菱竟是毫无意识地下坠。

几乎只是恍惚之间,不朽苍龙在空中腾跃,它的到来便随着狂风骤雨。

龙的身影如梦如幻,顷刻俯冲而下,犹如江河翻涌。

降落到地面时,化而为人。青色龙角的青年人怀中抱着蓝衣少女,紧闭着双目,身体如冰透明剔透。

“丹恒——”开拓者激动地声音响起。

萱菱能救所有人,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救她。

开拓者扶起已经转醒的流萤,列车组众人与知更鸟已经清醒过来,所有人逐渐从幻境中清醒。

普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家族」却知道,虫群的特点他们再熟悉不过。

那场盛大又惊艳的烟火已经落幕,为谐乐大典拉开序幕,一切的危机已经结束。

少女悠悠转醒,丹恒松了口气。尽管抱着她的腰的手,以及触碰到她的身体,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他仍欣慰地笑了。

萱菱渐渐清醒,身体也转为实体,她想要努力站立,另一只来自希言的手也适时过来扶住她。于是他的手臂也沾染上雾气。

“景元呢?”

身旁的两个男人霎时愣住了,均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但不知为何,在她的眼神中,仿佛眼前的其他事物都很陌生,只有这两人是熟悉的。

“将军在罗浮。”丹恒有些不忍,却还是坚定地这么说出口。

果然,少女僵在了原地,她的目光牢牢盯着丹恒,他的龙角,他的衣着,他的表情……

突然,她苦涩一笑。

她好像终于恢复过来了。

她永远不会让自己沦为一个没有意识没有理智,只会释放力量的疯兽。

所以哪怕别人眼中她无法抑制疯狂的时候,如果到最后都没有人能拦住她的话,她总有最坏的阻止自己的办法。

这一次,不再是岚出现。

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她。

而她也在没来得及阻止之前就力竭,所以她的记忆发生了错乱,停留在了过去的某一年。

但是丹恒的一句话却一瞬间令她恢复过来。

那是过去啊。

刚问出口的时候,她的心中原本已经猜到他的回答,无非是“那小子在追着应星给他造武器呢”,又或是“那小子正被镜流严厉地教导呢”。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她早该注意到了。

因为,过去的她不会动不动就找景元。

对于她来说,那时的景元是冉冉升起的太阳,而她早已躲在了凉处。

但是,现在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为什么现在她就会动不动找景元呢?

和过去又有哪里不一样?

没有人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开拓者慢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触碰萱菱,她身上的雾气顷刻散开,连同希言与丹恒身上的冰也融化了。

“萱菱,你还好吗?”她轻轻地问。

「家族」对现场做了安排,公司与其他阵营的人没有轻举妄动。

黄泉默默离去,流萤也悄然消失。

开拓者总害怕她会突然开口问“你是谁”,她只活了那么短的时间,奇怪的人见多了,她自己也很奇怪,但像萱菱这么奇怪的人还从没有见过。

总感觉她忽近忽远,看似对宇宙间的一切都不在意,有时却又觉得她对一切都用情至深。

萱菱与她对视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内心越来越凉,终于,萱菱调侃地说:

“我已经不行了,我的财产就拜托你了。”

那一刹那,开拓者眼眶突然一酸,但却控制不住笑了出来,她紧抿着唇,克制自己悲伤。

“清醒点,你是个死穷鬼,哪有财产?”

她们一齐笑了出来。

“谢谢你,丹恒。”再次呼唤这个名字时,她是多么真诚。

她的侧脸闪耀在身后的微光中,就连脸的轮廓也与冰蓝的发丝一般发着光,不知为何,却透着淡淡的忧伤。

“我们走,小言子。之后就交给你们了。”

早就猜到了,「家族」的感谢与酬劳,之后对这件事的报道和安排,与公司的争斗与归属,她都不会管。

向来都是这样。

“嗯。”希言重重点头。

刚刚在萱菱那短暂的梦中,是很久以前的弯月如钩的那些夜晚。月光下,是仙舟云骑扎的一座座营帐。

自从再次被岚再次哄骗回到仙舟后,她便很少去前线,而是在后方部署。

仙舟有很多青年人才,锋芒毕露,她也乐意培养。

在后世声名鹊起的云上五骁中,起初,她最先认识的是镜流,然后是丹枫,都是因为公务。

再是白珩,应星,最后是景元。

在那些断壁残垣,如废墟的荒漠中,就连顽强的植物也很难冒出枝丫。

在她的营帐后面的枯土上,开了一丛花瓣鲜艳的花朵,在这连天空都时常是色彩灰暗的地方独树一帜。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萱菱站在花前抬头一看,是自第一次见面后,只过了两年个子又拔高的景元。

明明还未到二字开头的年纪,却已经高大帅气,但眉眼却又意气风发,稚气未脱。

她心中那些锋芒毕露的青年人才们,景元一定占首位。

“殿下,已与玉阙取得联系,明日便可出发。”少年人的表情很柔和,发丝蓬松,语气却很认真。似乎一切交给他都不用操心。

萱菱点头,却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景元,这是你第一次与我并肩作战吧?”

景元一惊,然后扬起笑容,“是,承蒙殿下厚爱。”

景元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记得,毕竟他们只见过一次而已。

萱菱没再回答,又将目光投向那些花。

“这些花真漂亮。”景元由衷感叹。

萱菱却答,“可是,开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这位殿下的脾气古怪,这是全军上下乃至平民百姓都知道的事,别人不敢妄言,但神色也总会因为她的话而深感疑惑。

景元也微微一惊,然后笑了出来。

“当然有,每一朵花的绽放都有它的意义,即使没人看到,也许因为这是它的职责,亦或是这便是属于它的生活。”

景元也向它们走近,然后蹲下。

“而我想,我们与它们相遇的意义就在于——”

景元伸手一把将花摘下来,萱菱蓦然睁大双眼。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个漂亮的花环便被编织好了。

他送到她眼前,“送给殿下。”

这便是意义,这些花令他有了送她一份礼物的机会。

萱菱在内心感叹他的手巧,但难道这就是他辣手摧花的理由吗?

“待到来年这个时候,它还会继续长出来。不会有人知道它曾被采走编了花环,只有我们知道,这不是属于我们的意义吗?也是属于它的意义。”

景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嗓音却已褪去青涩,沉稳得很,更像是伪装小猫的狮子。

萱菱盯了他许久,才笑了。

“歪理。”

也许那个时候,敏锐的景元就已经看出她的迷茫。

多年后的如今,她终于明白一切意义。

刚开始,她问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些虫子勉强自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回想起景元时,她才说服了自己。

哪怕只是因为砂金的那些话,哪怕只是因为被吞下的流萤,都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