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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一向知道萱菱的口是心非,又或是想一出是一出。把看日落说成炸太阳,也只有她了。

萱菱全程的关注点并不在旅途的风景,而是在景元身上。

记得上一次看景元开星槎最起码也有七百年之久了,那时最喜欢开着星槎到处乱跑的就是白珩。有时遇上要紧事,景元也会不由分说地跳上白珩的星槎,丢下一句感谢的话,开着就跑了。

白珩一边感叹没想到景元这么年轻星槎却能开得那么好,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代步工具不见了,于是来向萱菱告状。

这种小事萱菱是不会管的,白珩的用意也并非是真要她惩处景元,只不过是借机把萱菱薅出去。

古往今来,只有白珩敢这样做。直至现在,她才明白白珩总那么做的意义。

并且在多年后的今天,萱菱也总算是由着自己的心意,将景元薅了出来。

如果景元真的做了巡海游侠,也许他们有很多机会这样坐着星槎四处乱飞。

“话说,你怎么答应得那么爽快?不怕那些老家伙举报吗?”萱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虽然萱菱一向很少管这些规矩,但毕竟景元的所处的位置很是特殊,受着各方的目光。

“有违规制的事嘛,也不是第一次了。况且是你的第一次相邀,我怎么能拒绝?”景元的目光深深看着她。

景元这人,一向会说话。萱菱听得高兴,放下豪言壮志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景元哈哈笑着说:“那我便将我交给你了。”

景元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萱菱也许不知道,这里曾是他的战场。

在她沉睡后,联盟依旧会协助其他星球处理丰饶孽物,或是毁灭之卒。这颗星球很是落后,景元曾被派过来作战,在这里待了近三百年。

这颗星球离太阳很近,可以看到一轮红如火的巨大落日。落日下,会有旅人坐在驿站,隔着木窗欣赏着余晖。

漫长的征战岁月结束的一百多年后,景元再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依旧破落,每隔很远的地方才会有人家,住着古旧的草房。

但被战争洗礼过的土地已经长出了新芽,一点一点,变得更有生机。

宽阔的原野中,两人的身影沐浴在落日中,碧绿的草原散发着金光。

许久后,两人才终于找到一个驿站,过路的人很少,所以店家很是高兴,倾尽所有给他们上了一大桌菜,与自己酿的酒。

“好吃好吃,景元,你觉得怎么样?”萱菱一向很能适应环境,这里的菜与民风也别有风味。

“食材新鲜,烹饪手法精妙,实乃出彩。”景元看起来也很喜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伴着日落聊到晚上。萱菱也提到看日落并不是她将景元弄出来的唯一原因,另外的原因是想替他锻炼一下罗浮的“未来们”。

提到这个,萱菱就不住地摇头。她曾在街头很多次看见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某云骑,在绥园也常会看到被吓得缩在角落的某判官。

景元倒只是轻松笑笑,似乎并不在意。萱菱觉得他太溺爱罗浮人,所以才导致他们无法成长。

这时,一个老者摇摇晃晃走过来。

在罗浮待得久了会很容易忘记外面的世界大多是短生种,会经历衰老,病痛的折磨。

老者拄着拐杖,只看着景元,眼中闪着泪光。

“阁下……可是,景元将军?”

萱菱和景元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很惊讶。

“老人家认识我?”景元有礼地询问道。

得到景元的回答,老者也确定了,于是他的眼眶很快红了起来,嗫嚅半天却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将军这么远过来,辛苦了……”老者深吸一口气。

景元谦逊地笑笑,并招呼老者坐在旁边,“不辛苦。此次前来只是偷闲一日,与正事无关。”

老者断断续续地说着往事,萱菱很快便弄明白了。景元曾来过这里出征,而老者的爷爷也曾参军与景元并肩作战,刚才听到他们的谈话才贸然来相认。

老者年轻时也曾去过仙舟,也曾厌恶长生的仙舟人,曾感叹命运的不公。凭什么短生种只有几十年的寿命,他们的生命与仙舟人只是白驹过隙。

待到老去,他才渐渐明白那些年少的误解。像景元这样负责的人,活得越久就越是辛苦,漫长的岁月中,连征战都占据了几百年,到底是什么让他坚持到现在的呢?

老者不断地叹气,“将军平日那么忙,要多注意身体啊。”

他也见过太多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见过很多仙舟人不能体面地死去。

“不过看来,将军已经找回了那个可心的人儿,希望姑娘多心疼将军的不易。”老者看了一眼萱菱,欣慰地说。

景元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他的目光受到深深的触动,垂眸闷闷地开口,“老先生误会——”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萱菱接去,“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景元的,老……人家。”

老头两字差点就说出来,萱菱急忙收回。

景元的目光失神地看着她,眸底略过一丝惊喜。他原本以为,萱菱是不屑于为了给别人面子而去配合他的。

但萱菱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是很懂。

也许就连景元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他的百年停留为这片土地带来了一个光明的未来,也留下过感人至深的故事。

因为,只有在这里,人们才知道,来自罗浮仙舟的那位将军,他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在军营中的每晚,他手握着一把冰弓,借着月色思念那人。

也许,那才是漫长岁月中,让他坚持至今的原因吧。

——于是,景元华丽地喝醉了。

日落也早就落下去,为了睡个好觉,萱菱还是打算回罗浮。于是她揪起景元就传送回了罗浮,豪槎改日再来找。

“阿菱,我们先不回去,在亭子里吹吹风醒醒酒吧。只是,要劳烦你牵着我些。”景元如同在呓语,嗓音柔和得不像话。

萱菱实在无法拒绝,景元主动地握上她的手,他全身都很烫,大手也很暖和。

神策府的大冤种们此时也听说整点会有烟火,所以深夜才出门。

景元站在亭中揉了揉眉心,萱菱笑了一声,“都叫你喝不了坐小孩那桌。”

景元好笑地说道:“阿菱怎地没醉?”

“……因为我喝的是果汁。”

景元被她逗笑了,“好喝吗?我也想尝尝。”

萱菱觉得他真是醉了才会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来,“人家自己榨的,我现在哪里给你找。”

景元的双眼有些朦胧,却垂下头深深地看着她,眼眸腻着温暖与缠绵,萱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说话时,景元一手扶住她的后脑,低头便吻了上去。

萱菱的脑子轰然一炸,景元的喘息声在她耳旁放大,炙热却柔软的唇正贴着她的唇,轻轻吮吸着。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对这种事情原本就不了解,也只是个喜欢放狠话的纸老虎。

此刻她的脑子里只循环着一句话,下流下流下流。

没想到景元是这么下流的人。

一吻毕,景元将她拥入怀中,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她的耳边传来他断断续续的低声呓语,“能不能……爱我……一次……”

可惜,她没听清楚,如同被烫到一般将景元推开,景元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坐在身后的长凳上。

萱菱已经落荒而逃,景元良久后才抬起头,眼里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阿菱,我们来日方长。

开拓者刚与“临时大冤种同事”们分道扬镳打算来吃点小吃,突然被一个激动的女子差点撞倒,她口中念念有词,“亲了!我的cp亲了!”

这年头怎么哪里都有cp粉,开拓者看这粉丝已经脑袋不好使了,但还是随意问了一句,“谁和谁亲了?”

女子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将军和萱菱啊,我刚才不经意间看见了!”

开拓者瞪大双眼,cp粉竟是她自己。

“我也要看!”开拓者头也不回地跑了。

没走几步遇到了刚从金人巷的亭子边走过来的萱菱,开拓者没急着叫住她,只死死盯着她的面部表情,不错,有一丝慌乱,看来是真的。

开拓者朝她奔过去,讨打地笑着说:“听说你们亲了?到底亲没亲?”

萱菱抬起头眼神锁定她,瞬间杀气四溢。

开拓者立刻闭嘴。

萱菱抬脚继续走,开拓者喊住她,“你不管景元了?唉,你亲自将他借走,都不亲自归还的吗?景元是喝醉了吧,他待会可怎么回去呀。”

……

空气静默了十秒。

萱菱认命往回走。居然被不到一岁的星核精威胁,这么丢脸的事不可能发生第二次了。

若是在几千年前,这两人都会被立刻撕成碎片。

落魄了……

都怪景元。

萱菱在某个摊上找了一杯可以醒酒的茶给景元灌下去,景元撑着脑袋在长椅上小憩一会儿后,才似乎清醒过来。

“唔……我们回来了呀。”景元缓慢站起来,摇晃了一下脑袋,转头却看见萱菱气得脸都黑了。

他心下一惊,好像,玩大了。

于是景元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菱,我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还是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萱菱不说话,仍旧瞪着他。

“抱歉抱歉,或许你说说到底怎么了,我甘愿受罚。”景元讨好地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摸,边轻拍着。

萱菱收回手,撇过头,“别跟我说话,我忙着呼吸。”

“……”景元手中忽然一空,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讨好的笑意却变作意味深长。

要她说出景元做了什么,那怎么可能,谁都别想知道。

刚才不小心知道的两人,待会就去灭口。

彦卿也来到了金人巷,看到景元和萱菱并肩的背影就打算走过去,却被开拓者突然出现拉住了。

“小孩子真不会看气氛。”开拓者将小吃全塞他嘴里。

希言在一旁安静地品尝小吃,皱着眉头,偶尔将目光投向某个方向。

恰逢此时,整点的烟花准时绽放,漆黑的天空染上绚丽的色彩。夜幕下,景元与萱菱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开拓者叹息一声,本次节日唯二受害人,希言,符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