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菱,我想我们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仙舟的历史上早已销声匿迹的人,他的故事与经历被一笔带过。
萱菱至今仍记得他被丢在自己眼前时血淋淋的奄奄一息。他本是一种特别的狐族,但那时两条尾巴与毛茸茸的耳朵都被割去,就连手臂的伤也深可见骨。
一度没人认为他还能活下来,但就像奇迹一样,他后来拿起长枪屡建奇功。
这一族的人甚是固执,几乎都是如此,无论是情谊或是归属,只要是认定了一人或是一方,便很难再改变心意。
但他实在太苦了,而且追寻她的步伐也只不过会让他更加难过,萱菱一直希望他能属于自己真正的生活。
更见不得他会为了让她回心转意回到仙舟而不惜伤害自己,拿命去赌。救过他一命也未必要将他的命运捆于她的手中。
即使没有她,即使失去全族,既然他选择了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任何人都不能阻拦的生路。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萱菱冷哼一声。
这人重逢时擅自就对她出手,那时候怎么不说要谈谈?
“呵。”希言语气比她更冷了几分,听这前奏,怕是有什么要发作了……
“为什么?为什么对你的爱和恨你都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到底为什么?!”希言紧紧握住杯子,力道却把握得很好,一直没碎。
萱菱挑挑眉,意外地说:“我又是哪得罪你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希言的躁郁逐渐被压下去,话语间有些泄气。
仿佛他的情绪变化只是个笑话,她像是听不懂般忽视。
“这么久没见了,关于过去的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希言已然平静下来,眼眸微阖。
萱菱仅认真思考了两秒,很快回答道:“不知道你指什么。但过去太久了,我已经什么都忘了。”
话毕,她还故作惋惜地摇摇头,代表自己真的尽力了,然后转身离去。
空荡的酒吧只剩下希言一人。
他知道不可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那太奢侈了。
他只想听一句,哪怕是一句“欢迎回来”,他就一定会回到她身边,不过,她好像不太需要……
也许,他早该死在一千多年「毁灭」的手中,或是那个令他孤寂了百年的宇宙中。
时间持续着向前,匹诺康尼以外的人们已经渐渐发现了不对,但匹诺康尼纸醉金迷的美梦中,众人还未察觉到危机的到来。
列车组在流梦礁东奔西跑的时候,萱菱在各时刻的梦境中睡了又睡,喝了又喝,就连跟踪她的黑天鹅也对她无聊的生活品到了一丝有趣。
“黑天鹅小姐,你真的还不觉得腻吗?”萱菱打了个哈欠,躺在朝露公馆的屋顶。
她一个被跟踪的人都已经觉得腻了。
“呵呵,真是抱歉。”空气中传来女子温柔妩媚的笑声,黑纱女子现身于她身后。
“没来匹诺康尼之前,忆者能隐去身形的这一技能让我觉得很方便。但来到这里之后,却接连被好几个发现,真是越来越让人灰心了呢。”黑天鹅语气和缓呢喃着像是诉说情话。
“不好意思,我没有和陌生人闲聊的习惯。不过你也不用说明你的来意,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萱菱依旧靠在自己手臂上面对着天空。
“你知道?”黑天鹅有些惊讶。
此时,屋顶刮来一阵不小的风,萱菱的流苏发饰被吹飞,正好被黑天鹅伸手拿到,黑天鹅优雅地递回给她。
“谢谢。”萱菱面色没什么波澜,像是真心在感谢。
两人手指相碰的瞬间,黑天鹅瞬间仿佛陷入另一个空间,四周漆黑一片,只在微光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黑天鹅以为她已经轻而易举触碰到了萱菱的记忆,却在追上那个小小身影的瞬间,那张脸转过身来,右眼红光如血,声音忽近忽远,“我不是已经说过知道你的来意了吗?”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她能看到的,只是萱菱想让她看到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黑天鹅收回手,微微一笑,她就说匹诺康尼怎么会无缘无故吹起一阵那么大的风,原来对她的提醒。她庆幸萱菱是个会提前提醒她的人。
“打扰了……”黑天鹅轻声一笑,转身告辞。
萱菱闭着眼一动不动,却蓦地开口道:“再等一段时间吧,我会免费赠送你想要的东西。”
黑天鹅信她的话,最起码萱菱没有理由骗她。
“……”黑天鹅轻轻叹口气,她还有下一个任务。
萱菱不知道睡了多久,总感觉匹诺康尼的人们情绪都在高涨,是谐乐大典要开始了吗?
可是谐乐大典的主演们还不知在哪捡垃圾呢。
萱菱拿起嗡嗡作响的手机,是丹恒发来的好几条消息,犹豫了一会她才打字回复。
丹恒联系不上列车组的成员,谁也联系不上,并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出问题他都不信。再加上现在正用枪指着他的某游侠给他爆了一个大料,成功让他越来越操心。
他一直以为萱菱和他们是在一起的,所以都不见了,不然群里的消息她怎么都不回。
事已至此,他只能赌一把,私聊看她会不会回复。
他赌赢了。
萱菱:丹恒,你也要来?那可就危险了。
萱菱开始卖关子。
丹恒:什么意思?怎么了?
萱菱:这么说吧,他们已经被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字面意思。
丹恒:……
萱菱:你要是想来我可以把你们也弄进来——把你们一网打尽。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丹恒瞪大了双眼。银黑发牛仔急忙凑过来一看,“哟,这妹子有点实力,快让她把我们弄进去吧。”
丹恒:你不会这么做。到底怎么了?
萱菱:我会。前不久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这些人都在我身上使心眼子呢,现在我黑化了,我要报复所有人。
萱菱:我已是完全之鸟,我要审判所有人。算了……你看不懂这个梗。
丹恒:我懂。但现在我更想知道你在哪?
丹恒的内心十分急切,貌似感觉到了什么不对。萱菱一向不按套路出牌,这他从那些遥远的记忆中偶尔能感觉到一些,可是……
下一秒,萱菱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丹恒立刻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是音乐的嘈杂声,但他很快就听到了萱菱如银铃般的笑声,“丹恒,你说。梦境和现实哪一个更重要?真实一定比虚假更高一等吗?”
“如果一方令人们陷入梦境,逃避现实,如同提线木偶,而另一方让人们清醒过来,面对残酷的现实,度日如年。你会站在哪一方呢?”
丹恒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直觉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赶到她的身边。
哪怕思想不同,也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来了解对方的想法。更何况这两种情况也可能会出现其他的影响因素。
“我不知道。那你呢,你会怎么做?”丹恒轻声反问。
“两方都错了。有人热爱世界,那么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困难就是他的希望;有人厌恶世界,那么逃离现实就是他的希望。”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别人做梦的权利,也没有剥夺别人清醒的权利。”
萱菱淡然的话语在电话中很是清晰,丹恒却愈发沉默。
丹恒:“……”
很久之后,萱菱才哈哈笑起来,“开个玩笑,你就当我那是诡辩论吧。来吧,他们没事,但我知道你很担心他们,我会帮你进入酒店。”
毕竟这件事并不能简单地就用这么几句话争论清楚。
“嗯。”丹恒点点头。
挂掉电话最后几秒,萱菱听到似有若无的声音,那声音说:“即便如此,我还是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