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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艾伦家时,齐楠他们出来相送,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回去记得吃药。相互道别之后,我上了车,微倦地靠在车座之上。

车在浓荫中穿行,穿过那条栽满梧桐树的宽阔马路。

“我把秦妈辞退了。”陈烟轻声道,“我知你不喜欢她,但好的居家保姆真的难找。”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只小盒子,放在我手心,“这是家里的钥匙,欢迎你随时来,你若是住得不开心,也可以随时离开。阿宁,我从来都不想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他叹了口气,“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闭着眼睛,不敢看他。转过头去,佯装熟睡,以防备的姿势,抱紧自己微凉的双臂。

那只木盒从我手中无力地滑落下来,掉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听见沉沉的叹息自他胸腔中轰鸣而出,那盒子一直静静地躺在脚下。

我装作浑然不知。

中途他接了个电话,迷迷糊糊听见,好像是工作室出了什么状况。

“我现在过来。”他的声音冷清得像一缕淡淡的风。

大概二十来分钟车程,车停了下来,我却是真的睡了过去。头依然隐隐地疼着,我没有听齐楠的话,按时吃药。

自从陈尘死后,我便噩梦缠身。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双哀怨的眼睛,那双对人世间无比眷恋的眼睛,时时刻刻如一把利刃,切割着我凌乱的梦境。

陈烟把我抱起时,我陡然惊醒,满脸汗水,浑身乏力。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害怕自己像被解了缆绳的小舟就此漂流而去,无依无靠。

说不上来的安宁。

我的脸几乎埋进他胸前,感觉他正慢慢地走上台阶。我略抬头,看到两个硕大的黑色篆体:初尘。

“陈总!”

“陈总回来了。”

“哇哦,这是谁啊?”

……

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惊叹之声,水中招摇的鱼儿喁喁之声。

“快放我下来。”我窘迫地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炽热的呼吸伴随着滚烫的心跳,在他耳畔心间滚动。

第一次来初尘,竟是被他抱着进去的,穿过光亮的前台,绿植茂密的办公区,琳琅满目的展示区,最后才进了他的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几乎铺陈了整面墙壁的画作。

苍天为背景,古旧萧瑟的道观门前,果实累累的石榴树下,小小的青衣道童,竖着一只道士髻,簪着默然的木簪,目光温柔地接过红裙女孩儿递过来的半只红石榴。石榴籽儿鲜亮如宝石。在小女孩儿手中流荡出鲜红的汁水。是新鲜,动荡,怦然的心动。

“陈总,陈总!”徐筱焦虑地快步追上他的步伐,“温小姐她……”

陈烟几乎是踹开了门,一眼看到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黑色套装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玩弄着桌上小木桶里的木簪子。

“monica,你想怎样?”他抱着我站在门前,望着那女人,浑身散发着生冷的气息。像那深海中迷失了方向的鱼儿。

“……”

沉默半晌,可怕的寂静。

“万宁。”沉闷的脚步声。

那女人站在我面前,我感觉到了她眼中无处宣泄的怒火。

我将头埋在他温润的脖颈之后,像只躲进沙漠的驼鸟。眼角的余光落在门边的那尊菩萨立像前,菩萨手中拈着柔柔的柳枝,慈眉善目地望着我。

门外围满了人。真是尴尬啊!

“徐筱!”他大声叫着。

徐筱将门外看热闹的人驱散后,诚挚地道:“温小姐,您请回吧!如果您有业务上的事要洽谈,可以直接联系我!”

“很好!”温瑶摇了摇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徐筱!”他冷冷地道:“把东西拿回来。以后不要随便放人进我办公室。”

我睁眼看着那女人摇摇远去的背影,徐筱快步追了上去。脑海里浮现出那女人妖精一样的脸,以及她身后半赤着沉睡的陈烟……

“放我下来。”我叹息着。挣扎着。满心哀伤。

陈烟把我放在那张白色布艺沙发上,半蹲半跪在地板上,看着我惨白的脸。

“对不起。”他愧疚地抚摸着我冰冷的手背。

其实我心里难受得要命,为了隐忍住眼里的泪水,我拼命地扭过头去,不去看他。一眼望见那张巨幅的画作。

青萝湾村外的那座破败道观,现在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那个瘦弱的阿蛮伶仃地站在石榴树下,拖着他瘦弱的影子。

那画中的青衣小道眉目清秀,目光温婉,模样俊秀,全不似我所认识的那个黄瘦软弱的黄阿蛮。

那是陈烟,或是陈尘。

穿着石榴一样鲜红裙子的女孩儿身材纤细,笑得很好看。

“我带你逛逛?”陈烟打断我的思绪,递过一杯水。

我接过水杯,润了润喉咙。想起包包里的药还未吃,仰头望他。

“我的包包呢?得吃药了。”

“在车上,我去拿。”陈烟起身往外走,徐筱走了过来。

“陈总,那温小姐……真是好难搞。”徐筱一脸无奈。

“东西呢?”陈烟淡淡地问。

“她带走了。唉,SoRRY,我好话说了一箩筐,可是她油盐不进啊……”

“算了,不是你的错。你去我车上把副驾座上的包包取来。”陈烟把车钥匙给了她,又折了回来。

我站在他那张厚重的办公桌前,桌上一台电脑,电脑边摆放着一只小小的花纹漂亮的木桶,里面插着十来支发簪,各种款式形制的。我随手拿起一支云状的簪子,在指间辗转着。虽是轻轻巧巧的一块木头,却温润如玉。不知道他打磨了几千几万次才会有这样的柔润。

“阿宁。”陈烟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走来。从小圆桌上拿起一只透明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我给你的那支簪子,怎么没见你戴啊?”

我握着那支云形发簪的手猛地一抖,发簪掉在地上,我忙俯身去拾。

“你不喜欢?”他蹲在我面前拾起那枝簪子。

“喜欢,只是……”我站起来,愧然道:“我不小心把它给弄丢了。”

陈烟愣了愣,随即笑道:“好在我有先见之明,这些都留着。”陈烟将那支云形发簪插在我头上。

徐筱提着我的包包走了进来,将包包放下,又笑吟吟退了出去。

陈烟照着说明书取出锡版纸内的药丸,一粒一粒放在我手心。

我皱着眉,将那些药丸一粒粒吞下,满嘴苦涩。

“走,我带你好好逛逛。”陈烟拉起我的手,将他的工作室逛了个遍。

他是个很有才情的人,只是可惜,他的心里永远有一只黑洞,终将吞噬他自己,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