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敏郡主的脸被抓花了。
她只感觉脸上一凉,而后是平城侯夫人的手在自己向来珍视的脸上乱抓,一丝血迹流下来。
她猛地尖叫了一声。
“啊——!”
“你敢抓伤我的脸?”
“你竟敢这样对我!”
随后竟然不顾郡主身份,和平城侯夫人互相撕打起来!
……
三皇子到薛府的时候,正在纳闷:“里面什么动静?怎么有女人尖叫的声音?”
幕僚也十分费解。
不过他很有眼色,俯身恭敬道:“想来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聚集,是有些纷争的,殿下我们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三皇子点点头,又问了一句:“给姜夫人的礼物带上来了没有?”
“已经到了。”
三皇子随行一众人乌泱泱去往花园,太监拉高声音报道:“三皇子到——”
他正挂好笑容,准备跟薛家众人打招呼。
谁知一进去,就立马变了脸色:“……安敏郡主?!”
转头一看,脸色更变:“平城侯夫人?!”
园子里立马三三两两看过来,赶紧行礼。这下事情更大了,连三皇子也看见了,转头皇上也便知道了。
三皇子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为好,想拉架,看两个女人撕打得太过疯癫又不敢,谋士怕打到三皇子这边来,连忙两臂一张站到三皇子跟前,大声叫:“护驾,护驾!”
两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口一个辱骂对方的词儿,骂得高昂又难听:“你这老虔婆!竟敢抓伤本郡主的脸!本郡主要治你的罪!”
“我呸!什么郡主,一个推别人出来背锅的小人!满心算计,我让满朝都知道你干了什么,看你还有没有脸在京都活下去!我要是你,我就去上吊得了!”
三皇子目瞪口呆,他身边都是些温柔优雅的贵女贵妇,何曾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
情不自禁躲在谋士身后,为难地高声叫:“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直到这时,安敏和平城侯夫人才被人控制住,两个人还试图去踹对方,而后安敏才看见了三皇子,顿时一凛。
“三、三殿下!”
她一个激灵,赶紧挣脱了丫鬟的手,难堪地行礼:“三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三皇子气得一甩袖子:“本宫今日来薛府赴宴,没想到却看见了这样一副大场面!可真是闻所未闻!”
安敏脸色一白,祈求地抬头:“三殿下,都是安敏无心遭人算计了,您可千万不要告诉皇上啊!”
“不告诉父皇?”三皇子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好像刚才只是觉得她泼辣又恐怖,现在已经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此时才想起来不要告诉父皇,有什么用?在场这么多人,难道父皇还没有耳目知道?非得是本宫去禀报,父皇才能知道吗?”
“你刚才跟人撕打的时候想到了吗!”
安敏脸色发青,难堪地含着泪低下头去,还说:“您明鉴,安敏真是被人暗害的……”
话未说完,平城侯夫人就从背后上来,狠狠踹了她一脚!
吁!
整个花园里都吓了一跳,看着这惊人的一幕,从未见过女眷之间下此狠手,平城侯夫人当真是恨极了安敏郡主。
安敏郡主毫无防备,被她踹得扑倒在地上,头发散乱,珠钗落了一地,心口生疼!
她不敢置信地捂着胸口咳了许久,才抹着嘴角抬起手看,竟有一丝血迹!
她猛地尖叫了一声!
“我跟你拼了!”
眼见两个人又要打起来,薛成琰身边的人终于出动了,淡淡地将两人分别制住。
这次,她们还想挣脱,却发现再也没有挣脱的力气,不由得惊恐地看向身后来控制局势的护卫。
薛成琰淡淡道:“别吓到三皇子了,三皇子难得出宫一趟,可不是为了看这些的。”
三皇子松了口气,他脾气平和不善与人冲突,薛成琰能体贴他他很高兴,于是赶紧说道:“本宫不知道是什么事,你们赶紧解决,不要在此无理取闹,否则本宫不保证会不会请父皇来判定。”
两个人这才知道严重,狼狈地想要爬起来。
这时,薛成琰却淡淡道:“此事要了结,也好算,不过是你们二位都暗害了我夫人。你们之间的事么,自己去清算,我夫人这里,只需要磕个头认错便是了,对了,安敏郡主栽赃夫人两次,多磕两个头,我们也是不会跟你过多计较的。”
安敏脸色猛然一抽!让她给姜氏磕头?疯了不成!
她宁愿去死也不要给姜氏认错!
三皇子一愣,没想到还有姜夫人的事。他若有所思,一言难尽地看着安敏,意味深长。
旁边的谋士已经打听到了事情始末,附耳过来悄悄向他说明。
三皇子皱眉,不齿道:“竟还有这种事,姜夫人新婚燕尔,就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当真是给皇家和世家丢脸,看来此事不得不上报父皇了。”
安敏脸色一惊,赶紧求饶道:“三殿下,不要!安敏真的、真的是无心之失啊,都是误会——”
三皇子叹了口气,嫌弃地看着她:“安敏,本宫与你也是堂兄妹,相识这么多年,本宫还不清楚吗?你是不是还对薛成琰有私情?”
安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下去,她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会这么说,直接就揭穿了她。
“照本宫说,对薛成琰有私情也不算什么,可是你怎能下手如此肮脏,叫人背负无妄之灾?若你在薛成琰成婚之前大大方方竞争,谁会说你几句?”
“堂堂的一个郡主,怎么半点正事想不到,净想些不三不四的下作手段呢?你以为这样就能让薛成琰对你另眼相待吗?”
三皇子说得认真,仿佛苦口婆心,可这话实在是扎心,安敏脸上像个跳动的蜈蚣一样,快要被他击碎了。
三皇子爱读书,是文人,也颇有些好为人师,他是认认真真教育安敏,警告她已经误入歧途,可安敏却是天塌了。
被三皇子当众这么说,她这辈子的名声可以说都这么完了。
不说薛成琰,就是其他世家,又有谁会愿意接受她?
“从小我们便是一起玩,我也大约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薛成琰对你另眼相待吧?”不得不说,三皇子观察非常细致入微,洞察人心。
他毫不在意安敏的脸色,继续说:“可是薛成琰和谁玩得不好?他和顾西望玩得最好,比你好上十倍吧,他难道就是心悦顾西望?”
正在此时,刚刚从家里赶来的顾西望猛地听到这句话,刚喝进嘴里喘口气的茶都喷了出来:“噗!”
三皇子回过头去,这才看见顾西望解着披风进来了,满头热汗,呛得满身都是茶水。
他点点头,道:“我当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从前那么多心悦薛成琰的人,本宫数也数不清,不说你离京修行都有七八年了,就是日日在京都的,也有那个谢小姐和太后的侄女,薛成琰还记不记得清你都说不清,你怎么还一味当是小时候呢?”
“小时候的交情,谁能说得清?你十岁的时候和他玩,可你现在快二十了!”
三皇子说话不可谓不辛辣,在场的人代入了一下自己是安敏郡主,只怕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她们都厌烦这个安敏,听三皇子说着只觉得好笑又痛快,真没想到这个人脑子里是这么想的,真叫人稀奇,有人都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长孙小姐又插话道:“三殿下这话说的好,清醒,十分清醒,我也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害了人还敢恬不知耻地挺着一张大脸说是别人诬陷,真以为大家没有眼睛没有心肝,不会分辨动脑子,凭她一句话就任由她糊弄。”
她鄙夷地道:“姜夫人刚才问得好,安敏郡主也太把人当傻子了,以为自己是全京都最聪明的人,在京里称王称霸了不成?殊不知人家姜夫人三言两语就把你盘问出来了,还搁那呲个大牙乐呢。”
话糙理不糙,在场的宾客都忍不住偷笑。
安敏恶狠狠地抠紧地面的砖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吃了她一般盯着长孙小姐。
长孙小姐“呀”了一声,往身后一躲:“姜夫人,她瞪我,我怕!”
她这一闪身,让刚进来的人又把注意力放到姜琮月身上了。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种气场,能让人心头不安,揣测你的态度和用意。
姜琮月静静看了一会儿,如磐石般不为所动,毫不表现自己的心绪。
直到长孙小姐往自己身后一躲,她才抬起眼来,对她笑了笑,知道这是长孙小姐表达友善的意思。
长孙小姐见她搭理自己,便如对上了暗号一般,放心地抓上她的胳膊,靠在姜琮月身边,好似多年的闺中密友一般。
她一见姜琮月就很喜欢,见她条理无比清晰地把安敏揭穿,更是喜欢了。只是看着姜夫人冷冷淡淡,疏疏离离的样子,她又搭腔了几次,现在才名正言顺地躲到姜夫人身边来。
姜琮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说:“长孙小姐不怕,我一定会为你出头的。”
不知道是不是长孙小姐错觉,她竟然看见姜琮月对自己轻轻眨了下眼睛,不由笑起来。
三皇子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媚术了得的姜氏,暗自思忖和那些人传的也不一样,分明是位很端庄得体的夫人,看来传言真是三人成虎。
他客气道:“原来姜夫人在这里,那是否还需要本宫越俎代庖,管管此事?”
“有劳殿下,今日是打扰了殿下雅兴,请殿下上门竟然遇上这种事,还劳烦殿下来管。”她客气道,“夫君所说的赔礼道歉,我接受便是,便不再耽误时间影响各位作客了。”
“三殿下难得来一趟,各位宾客也时间宝贵,怎能一直浪费在此处,还有好酒好菜空待人呢。安敏郡主,平城侯夫人,你们快些吧。”
姜琮月淡淡地对那两人说道,那两人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了!
这赫然是把她们都放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对立面,若她们再耽搁下去,只怕得罪的就是所有人了。
何况,这还有三皇子——
安敏还在咬着牙犟着骨头,打定主意不道歉又能怎样,反正还有平城侯夫人一起扛着。
谁知平城侯夫人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当即就跪下去了!
“是我今日误听了小人之言,误会了姜夫人,在此向姜夫人赔罪,还望姜夫人原谅我是被人蒙骗的!”
“咚!”的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反正事已至此,平城侯夫人也不在意什么面子了,只求此事不要再闹大让她丈夫来追究,或者如薛大老爷说的一般去向皇上弹劾。
做了几十年儿媳妇的人,到底是能屈能伸一些,她道完歉就冷笑看着安敏:“郡主,请吧,可不要耽误了三皇子的时辰啊。”
所有人众目睽睽地看着她,安敏脸青了,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受辱的时候!
平城侯夫人这个老虔婆,竟然为了报复她,宁愿自己磕头认错!
这下所有人都等着她了!
安敏犟着脖子,感觉全身都被汗湿透了,都在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姜琮月不把她放在眼中的藐视、薛成琰毫不关心的冷漠无情,所有人的嘲笑不齿,让她觉得天都塌了,瑟瑟发抖。
正在此时,顾西望终于搞明白了情况,插嘴道:“安敏,你若不道歉,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去请安王解决喽——”
安敏浑身一颤,她父王可是生性正直的人,知道了这事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与其被如此羞辱,她更怕被父王知道。
眼泪簌簌流下来,她发着颤咬紧牙关,只能狠狠一闭眼,道了这个歉。
“对……对不起,姜,夫,人……”
这一刻无比漫长,她只感觉受尽了屈辱,想起那些人的冷眼便恶心不已。可等她抬起头来时,却根本没一个人在意她什么想法,见事情解决,已经说说笑笑簇拥着姜氏去赴宴了。
好似她只是跳梁小丑一般,轻蔑地一看便走了。
尤其是那长孙小姐,围在姜氏身边最高兴,连头都没有回过来看她一眼。
安敏抠紧了手下的泥土,又猛地看向了身旁得意站起来的平城侯夫人。
顾西望跟上去,跟三皇子打了招呼:“三殿下,别来无恙啊!对了,阿昭怎么样?”
三皇子还以为他关心自己呢,刚拿出温和的表情,就把表情无语地收了起来,说:“阿昭啊?这几日没听见动静,许是我在皇子所中,没怎么碰见她。连除夕夜宴,父皇也是简单叫了几位嫔妃和我们兄弟姊妹,吃过一顿饭便散了,真不知道怎么了。”
顾西望心里直犯嘀咕,这么多天了大皇子的事还没处理好呢。
他点点头,嘻笑着和三皇子别过,加快脚步到薛成琰身边。
“固然是来晚了,也让你赶上最精彩的时候了。”
薛成琰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顾西望爽朗大笑:“哈哈……这不是家里亲戚多,应付了一会儿吗?我就知道天下没有我错过的热闹!”
薛成琰看了他一眼,应付的是亲戚还是什么干姐义妹的顾西望自己心里清楚。
薛成瑶在旁边问:“你最后威胁的那句说得好,安敏那蠢货就怕她爹,看给她吓得,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虚晃一枪。”
“怎么就虚晃一枪了?”顾西望反问道,并往前走了两步,泰然自若地淡淡说,“谁要放过她了?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安王了。”
薛成瑶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半晌,喃喃道:“干这杀人越货坑蒙拐骗害人的事,还是你顾西望擅长啊。”
三皇子和人说说笑笑往里走,忽然间又听到一阵惨叫!
他吓得一激灵,又跟着众人看过去,赫然看见薛大老爷正拿着个鞭子,在教训一个光膀子的男人!
这是什么,负荆请罪?
三皇子懵了,不是刚刚那边就结束了吗?
薛大老爷又一鞭子下去,冷冷道:“老夫今日不给你个教训,你真是忘了三十年前的‘旧情’!”
地上的男人被抽得转过脸来,三皇子吓了一大跳!
天菩萨,这不是曹家的曹年吗?!?这不是薛家的姻亲吗?这不是之前向他示好的那家人吗?
这薛家,可真是移步换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