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带着程俊和张北北来到了东市,不过这次却是把派头摆得很足,没有一点没有低调的意思,还很张扬的让张北北市署令康卫给叫到了跟前。
“殿下亲临,下官有失远迎。”
康卫一上来微微抱拳,一脸的假笑。
李承乾他们本来就站在东市入口的牌坊下,康卫的举动引来很多人的围观,虽不敢靠近,但是都远远看看。
“你当的是王家的官还是我李家的官啊。”
李承乾懒得和他说太多废话,先点他几句,懂事就留下,不懂事就换人。
“自。。。自然是天可汗陛下帐下的官,殿下直管吩咐,下官莫敢不从。”
康卫听出了李承乾是在敲打他,前几日帮王家做事的事情,但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只能含糊其词。
说当李家的官,显得不恭敬,说当王家的官,人头落地。
虽然是异族,但是他也深谙汉族当官的弯弯道道,不然他来这个市署令也当不了那么久。
“不错,是个聪明人,给我在东市腾出三间铺子,地方要大的,要敞亮的。”
“殿下,这东市的铺子都是有主的,怕是不好安排。”
康卫苦着脸陪笑,
市署令是管理市场次序的和收税的,并没有商铺的地契,当然康卫手上也是买了几间商铺的,
但是也都租给商人了,让他把商铺让给李承乾,他是万万不乐意的。
“程俊。”
“我在呢。”
“放出风去,谁愿意拿出三间好铺子,东市市署令的位子就是他的。”
李承乾的话音一落,就听到了周围传来几个吸气的声音,都是手中有商铺地契的商人或者背后靠山有商铺的跑腿。
东市市署令的油水那不是一般的足,这边卖的不是如同成群牛马的大宗商品,就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什么霜糖,雪花盐,夜明珠,蜀锦,都是在这边交易。
不像西市,都是些乡下的田舍翁进城卖菜的。
”殿下你放心,最多半天,我保证让长安城有头有脸的都知道这个消息。“
程俊抱拳就准备离开,但是被康卫一把拉住,可程俊却根本不买他的账,挥手把康卫推开,差点摔他一个屁股蹲。
康卫这时候也不矜持了,连忙站起来又挡在了程俊面前,开口阻止“且慢。”
程俊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准备把他扒开。
康卫这下着急了,上前一步,抱拳半跪在李承乾身前,本想说些软话,但是又心疼自己的商铺白白拱手送人,卑微的姿态说着硬话,
“殿下,市署令乃是陛下亲封,殿下一言就要夺了下官官职,且不说合不合规制,但也太过霸道了。”
”霸道,知道我是谁吗?\"
李承乾听到康卫的说辞,简直觉得好笑,难道张北北传他来的时候,没和他说过自己是谁吗?
\"当然知道,当今的雍王殿下。“
康卫的话不知道是读音问题,还是故意的,雍王二字语调奇奇怪怪的,听上去说的不是雍王而是庸王一样。
听得李承乾目露凶光,眼神微眯的盯着康卫,
张北北见了李承乾的表情,直接冒出来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把康卫扇得跌倒在地,
”你这狗才,敢和殿下这般说话。“
康卫屈辱的咬紧牙关,但是根本不敢反抗,连仇恨的眼神都不敢显露。
皇宫里出来的人他惹不起,哪怕只是一个太监。
“不服气?既然知道我现在是雍王,难道不知道我的封地就是长安吗?我在自己封地封个官,轮得到你和我讲规制?我霸道不霸道也轮得上你说三道四。”
康卫是市署令不假,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商人,哪有商人不爱财的,要是他无官无职,让他拿出三间铺子换个市署令他是求之不得,但是换个角度想,本来他市署令当得好好的,突然要割他三间铺子的肉他接受不了。
只能说财帛动人心,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保持理智判断得失的,要不然后世的犹太人也不会像狗一样被各个国家赶来赶去了。
”殿下就不怕被人弹劾?“
”你是突厥人吧,本朝对外族人一向宽厚不假,但是我相信朝中大臣们会更喜欢让汉人来管理东市,你说呢?“
李承乾的话让康卫蛋疼不已,直接就说到了康卫的痛处,
突厥人怎么了,朝中还不是有两位国公是突厥人,照样贵不可言。
但是他们都是武将,自己也攀不上关系,
自己的官职是因为王家从中周旋的来的,如果李承乾硬是要把自己换了,一个小小的市署令,又有谁能帮他发声呢,就算王家估计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和李承乾唱反调的。
”殿下勿恼,下官只是说不好办,不是不能办,只是好的铺子都租给别人了,要是殿下不嫌弃,下官这就带殿下去看铺子?“
康卫还是认怂了,玩不过就是玩不过,脑子里想法转了一圈又一圈,发现还是认怂才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自己真的丢了市署令的官职,那他在王家那里也没有了利用价值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割肉保平安。
但是他也没想轻易的让李承乾就这样得到好处,
东市商铺不算那种小门脸的半开门小铺子,零零总总大概有三百多间,他手上有九家商铺的地契,其中有四间商铺是’租‘给了王家使用,还有五间则是分别租给了一家卖皮货的和一家卖酒的。
但是论地段,肯定是王家占的那几间最好,卖皮货的味道太大,卖酒的是靠近坊市角落,都不是很符合李承乾的要求。
康卫很有心眼的先带李承乾去看了卖皮货的恒久坊,不过皮货硝化和晾晒的工艺不够好,整个商铺都是一股怪味,首先就被pASS了。
又去看了卖酒的青山楼,这里没有皮货的骚臭了,但就是地段太偏了,有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感觉,留观后用。
最后才到王家的珍宝阁。
果然不出康卫所料,李承乾还是看上了王家的珍宝阁,位于东市最核心的中间位置,无论是地段还是采光通风,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康卫心里冷笑,反正’租‘给王家也收不到钱,就当换个’主子‘,自己也不亏。
”这铺子我要了,铺子是谁家的,通知他们来交接。“
李承乾也懒得走了,直接坐在珍宝阁大厅,就对康卫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殿下,要是恒久坊或者青山楼,下官都能直接作主,让他们给殿下腾地方,但就唯独这珍宝阁下官。。下官不敢直接应承殿下。“
康卫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要是李承乾坚持,王家退让,那以后自己就想方设法也要报上李承乾的大腿,要是李承乾知道知道珍宝阁是王家经营的,主动退让了,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地方给你找了,是你自己把握不住。
“怎么,这珍宝阁背景大得很?”
“珍宝阁背后主家是太原王家的,下官自打买下这商铺给珍宝阁经营多年,就一份租子没收到过。
李承乾瞬间猜到了康卫是准备祸水东引,想拿王家来对抗自己,不过主意打错地方了。
只听他冷哼一声,反问到
“这珍宝阁生意如何?”
“那是相当不错,不说日进斗金,但也是可圈可点。”
“我大唐商税几何?”
“二十抽一。”
康卫虽然不知道李承乾突然问税率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的还是脱口而出。
“张北北,你去把最近的赋税账本找来,我倒要看看这珍宝阁能有多赚钱。”
康卫听闻,顿时头皮发麻,不说王家了,东市里崔家,卢家,郑家,韦家等的生意,什么时候交过税了,还是自己为了账本好看,自己也只是象征性的每月拿出两贯钱,当作他们交的税钱。
要是李承乾认真查一查账,把这个世家经营着东市最好的商铺,但是加在一起交税都不超过两贯钱的消息给传出去,陛下追查,那自己这个导火索,就算把他脑袋割下来当夜壶踢,都不够平息几家的怒火。
“殿下,查账就没必要了吧。”
康卫又是刚才那一套,拦住张北北的路,不过这次又喜提了程俊一巴掌,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唧唧歪歪。”
本来程俊还以为李承乾带他来要干什么大事,最后只是要几个铺子,要不是卢国公府在东市没有地契,他都直接回家偷一份出来了。
现在康卫非但不配合,还一直在唧唧歪歪,程俊也是不惯着,直接就动手了。
”殿下容我和珍宝阁掌柜商量商量,你看如何,查账的事晚些也不打紧,账本就在署衙,跑不了。“
李承乾见康卫识趣,随即对张北北和程俊摆了摆手,让两人回来。
张北北和程俊走回来时,还恶狠狠的看了康卫几眼。
珍宝阁掌柜的也听到了李承乾的话,康卫一过来,那掌柜就开口了
”大人,请稍后,我这就去通报老爷,还请大人担待。“
康卫扫了李承乾方向一眼,隐晦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担心的小声交代了一句
”快去快回,我拖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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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巴尔用一辆牛车把杜大能的‘尸体’一直拉到了城外,
本来他是把‘尸体’藏在了自己床下,准备处理的时候又赶上李承乾到来,一直到李承乾离开,侍卫少了才敢把‘尸体’给带出城。
虽然刘老是让他把尸体丢到芙蓉园的废井里,但是他可不会做这种蠢事,这不是相当于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别人的手上嘛。
而且他还想到了一个能再捞些钱的好主意,把‘尸体’交给苗家,但是不是在城里交,而是在城外交,能报此大仇,苗家就算没多少钱,但总归也要意思意思的。
可能有人就要问了,难道就不怕苗家告发他吗?
还真不怕,因为苗凤凤也算是遭到杜大能残害的受害者,真闹到官府,他一个和杜大能没有仇恨纠葛的人,怎么看都没有动机杀杜大能,反而比苗家更清白。
雅巴尔气喘吁吁的把人拉到郊外等待苗家人时,一个游方道士上前来讨水喝。
雅巴尔也是颇为信奉黄老之术,热情的递过了自己的水囊。
游方道士见牛车上盖着草席,轮廓还很像人形,多嘴问了一句,
”这位信主,你这是?\"
\"嗨,同一个村子的后生在城里遭了难,我不忍他被丢到乱葬岗,所以特意把他送回来村子安葬。“
游方道士好奇的把草席掀开一角,看了一眼,然后眉角一挑,又是好奇又是不解的问
”你就没给他找个郎中看看?“
”都没气了,找郎中花那冤枉钱何必呢。“
雅巴尔不想和这道士纠缠,害怕露了马脚,说话间又把道士掀开的草席给盖上了。
道士看了看雅巴尔,知道了里面定然有蹊跷,不过从他入道门那天起,师傅就教过他,万不可为恶,但也不必刻意求善,只要念头通达即可。
以前他不理解他师傅说得话,后来乱世中漂泊,他越来越理解师傅的话了,世间哪里有什么善恶,所在的立场不同,善恶就不同,他只是一个道士,修的是道,也是自己,世间是非善恶与他无关。
所以他也并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这时一辆颇为简陋的马车朝着他们牛车驶来,马车虽然破旧但是养护得不错,但是又没有什么装饰,一看就知道是从车行里租借来的。
马车临近了还没停下,就跳下来一个少女,直奔牛车而来,
赶车的男子担心的喊了一声,“凤儿,慢点,别摔着。”
一直到马车停稳,车上还走下一对中年夫妇。
正是苗鸿业一家人,赶车的是他们坊的人。
“那个畜生呢,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碎尸万段。”
苗凤凤眼睛通红,朝着雅巴尔就厉声诅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