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声;
宁静的王府,幽静的后堂,一间略显昏暗的卧房,竟连烛光都没有点亮。
房中有一片火光浮现,一道身影照在窗户上,稍稍有些模糊,显得很是孤寂!
黑暗中便于思考,也会让头脑无比的清晰,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柳如烟不但大闹了王府,也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先是柳家那封怪异的密信,紧接着慕容赌坊也接到诡异的密信!
勒索?
慕容山庄的确家大业大,也常不参与江湖之事,可也并非武林宵小之辈可以窥视,如今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勒索,而且还是慕容山庄的少庄主!
慕容云出事虽非亲眼所见,但相信月儿不会欺骗于他。
能使出剑气之人,那必定非一般的江湖高手,于那金银之物自然不屑一顾,岂能行这般下流之作,真是可笑至极!
从百世药铺回来,他已预感到慕容赌坊可能要出事,这才急急让静音去了一趟赌坊。
万万没有想到;
他的两封密信还是稍稍晚了一步,竟让清菊那丫头提前暴走,但也算歪打正着,结果还是不错的!
有人既然想制造些混乱,不但要逼他现身,还要削去他的左膀右臂,而他也只好将计就计。
那封由静音亲自送入赌坊的密信,就是让赌坊的老汉见机行事,若有人故意闹事,就不妨将事情搞的大些,但慕容暗卫绝不可离开京城!
五千铁甲军在午后已经稍稍奔向河间府,俱是隐藏在城外的兵马。
朝廷有两万铁甲军,这是人尽皆知之事,暗中还有六万铁甲军守在京城四周,这些兵马平时是不穿铁甲,极其的隐秘!
“出城百里才可穿上铁甲,必须有一名统领亲自率领,而且还留下了柳林山庄隐秘的联系之法,镇北公不可离开皇城半步!”
这是送入皇城密信中,他所交代的最重要之事!
最多明日午时;
河间府就会有消息传回京城,一切自然也会明了,可如今慕容赌坊的变故,确实有点让他措手不及!
那道剑气劫持了慕容云,这又与京城的王爷有何关系,难不成剑气也是出自燕北之地?
若那家伙有如此大的实力,又何必搞出这么多事,这点让他实在难以理解啊!
烟儿发了一顿脾气,待他讲明事情原委之后,心中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现在已经回了皇城,可他心中久久不能安宁。
现在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可他还不知道这风雨的背后,究竟藏了多少人!
头疼!
头疼欲裂,却又无能为力,藏身在这黑夜之中,虽然有身旁有一个火盆,可他只感觉浑身冰冷,脚底一道道冷气窜入体内!
他不现身;
虽然暂时有震慑的效果,可并非长久之计,现在处处受制于人,这可是会让所有的事情慢慢失控,以至于最后无力回天,到时他可真就后悔莫及了!
“公子!”
一声轻呼在门外响起,带着深深的担忧。
“小柱子,有何事?”
李逍遥缩卷在座椅里,双目微微闭起,神情很是萎靡。
“小的无事,王爷问问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青衣汉子站在门外躬身说道,始终没敢推开这扇房门。
两个时辰前;
一名紫衣少女闯进王府,手持长刀,不但将这间卧房砍得稀碎,连王爷也吓得半死,白衣公子更是遭了不少的罪。
后来据王爷告知;
这位少女不但是公子的心上人,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就算王爷都不敢轻易招惹!
如今大小姐倒是退走,可公子却将自己关在房中,就连王爷也不得见,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王爷可是无比的担忧啊!
房中无光;
只怕那火盆也快熄灭了吧?
“小柱子,我没事,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唉!”
房门轻轻打开,一道瘦小的身影闪进来。
火盆只剩这微弱的火光,一道缩卷的身影,无比的孤独!
“小的再去端些炭来!”
望着孤独的身影,汉子心中很是心疼。
皇城的危机也略知一二,连王爷都很是头疼,眼前的公子想来更是无比的烦恼,他一个小小家奴,也只能做些微薄之事而已!
“不忙了,关上房门陪我说说话!”
“唉!”
房门轻轻关上,汉子缓缓走过来,躬身站在茶桌旁。
“坐下,陪我聊聊!”
“小的站着就好!公子有什么难解之事可以说出来,小的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听着。
小时候我爹常说,不要将事埋在心里,那样会被猪油蒙心!”
汉子轻笑着说道。
“呵呵,你爹说的是对的,坐下吧!”
李逍遥微微一笑,稍稍坐直了身躯,拎起茶壶将桌上的两只茶碗倒满。
他现在真有点猪油蒙心的感觉,实在找不到一点头绪。
“多谢公子!”
小柱子缓缓坐下,神情变得也不那么拘束,眼前的公子从没什么架子的。
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两道身影,房中的冰冷似乎减弱了几分!
“小柱子,你来闵王府多久了?”
缓缓端起茶碗压上一口,心中舒展了不少。
黑暗是可以让人冷静,可如果陷入了困境,反而会适得其反,慢慢将自己逼入绝境!
你在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他需要找到心中的一点光明!
“小的今年三十有五,十岁被送进闵王府,如今整整二十五年了!”
汉子微笑着说道,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那时的闵王刚刚被送入军机阁,虽然还未过多参与朝政,可有两位宰辅亲自教导,他以书童的身份陪伴左右,亲眼目睹闵王一步步的成长,变成如今统掌整个军机!
那段岁月是温馨的,虽然早年还是懵懵懂懂,可这是他一生之大幸!
“噢?这么久了?难怪闵王如此信任你!”
李逍遥轻轻一笑,心中的烦闷减少了很多。
“能跟在王爷身边,是小的的福气,能得王爷的信任,更是小的莫大的荣耀,这没什么好炫耀的!”
“呵呵,你真的很好!”
微微一笑,缓缓举起手中的茶碗。
如此忠心之人,已经不能用家奴来说,这是犹如亲人般的存在,那书生王爷心中应该也是这般想法吧!
“你是京城人吗?”
“不是,小的祖籍江南,家父是当年的举人,本是就职于太学府,随先帝出征西北之时突发恶疾病故,先帝体恤遂将小的接进皇城陪伴王爷!”
“不错,原来你还是官家之后,现在家中还有何人?”
李逍遥轻笑着问道,实在想不到这汉子还有这般家世。
“呵呵,早就没有了,家父病逝以后,家母不久也郁郁而终,所以小的就一直留在王爷身边。”
汉子轻声说道,神色有些黯淡。
“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伤心的往事!”
“没有什么,若非当年先帝垂怜,小的早就转回江南,如今还不知身在何方,怎能陪在王爷身边,这是莫大的恩赐了!”
是啊!
若非当朝权贵,像这种太学府的小小书吏,真如那风中残烛一般,不知何时熄灭,也不知能飘向哪里,坎坷的命运还真如寻常百姓过得舒坦!
“你也跟在闵王身边多年,与那权谋之事也应有所了解,我有一事不明,你可替我解惑?”
李逍遥轻笑着说道,望着有些黯淡的面容,急急转移话题,希望能压下汉子心中的悲伤之气。
“公子说笑了,小的哪能替你解惑什么呢!”
小柱子尴尬地一笑,虽明白少年的心意,可解惑一事实在勉强。
虽然跟在闵王身边多年,可与朝廷之事知之甚少,他也明白身处皇城复杂之地,眼瞎耳聋些更好,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没关系,我先说说,你听听看!”
李逍遥轻轻一笑,眼中猛然浮现一丝清明。
如今心中浑浊一片,也许连闵王都无法解惑,因为他们都已身陷其中,可眼前的汉子不同,身为局外人,也许会看的明白一些!
“好,小的就听听,公子莫要见怪才是!”
汉子低声说道,微微垂首,神情很不自然。
“放松些,你只管听清楚就好!
假如你身处黑暗之中,四周危机四伏,可你并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如此情景之下你当如何?”
轻声问道,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既不能退,也不能贸然上前,那就只能把他们逼出来!”
青衣汉子稍稍思考了片刻,缓缓地说道,神情很是自然。
“怎么逼?”
李逍遥急急地问道,眼神变得火热。
“下套!”
“如何下套?”
“下套可分两种,一为寻找诱饵诱之,再辅以陷阱,虽然过程有些繁琐,可效果上佳;
二者以自身为诱饵,这样效果很快,可危险系数很高,最好寻些外援!”
小柱子缓缓地说道,犹如在述说一件很寻常之事。
“哈哈……小柱子行啊!
你怎会有这般想法的?闵王教你的吗?”
轻轻一拍茶桌,俊郎的面容猛然舒展,一双大眼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睿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苦苦思索对策,这种见招拆招的后果就是让自己无比的被动,为何不主动出击呢?
对!
虽然现在他的力量很小,可手中的诱饵很大,甚至连他自身也是一道很大的诱饵,总以为藏身黑暗,可以看清楚一切,其实本身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没有外援吗?
是时候需要动一动了,不然只会永远被困于黑暗之中!
“不是,小时候我父亲告诉我的!”
小柱子羞怯地说道,也不知这番话说的对不对,只是听到公子的问话,脑中就突然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怪不得你父亲能跟随先帝出征西北,他老人家才是大才啊!”
李逍遥轻轻点头,眼中一片敬重之色。
书生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