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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考试,刘二傻仍旧快速地写完了,高高地举手表示要交试卷。

负责糊名的是三江县县衙府学的白训导,他领着一个衙役上前,收下了刘二的卷子,然后现场用纸条糊住名字,这才带着试卷来到一个凉棚下。

大夏各县都设有府学,县一级的府学直属县令管制,设“山长”一名,“训导”两到四名。

每年的岁考说是由县令亲自主持,其实县令也就只是来露个脸,绝大部分事务,都是由山长代劳。

白训导将刘二傻的试卷放在桌上,对着洪山长拱了拱手,道:“山长,已经有人交卷了。”

洪山长放下手里的茶杯,扫了一眼桌上的试卷,眉头微皱。

这字,写得也太难看了。

但当他看到刘二傻的那首诗时,又是眼睛一亮。

这首五言,真的是一个童生能写出来的?

于是他便对这份试卷留上了心。

“拿下去誊写吧。”

为了避免判卷的过程中舞弊,考生交上来的试卷,都会重新由专人誊写一遍,再交由考官评判。

这样一来,考官就没法通过字迹来辨认出是谁的试卷。

不过上有张良计,下有过墙梯。

只要考场的这些人沆瀣一气,提前串通好了,做个弊还不是简简单单。

“山长,”这时白训导又拿着一张糊好名字的试卷送来,“又有考生交卷了。”

说完他左右看看,确定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下面的考生身上,便压低声音道:“是范公子的。”

洪山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确定这些试卷上糊名的纸条,比其他人的都要短一点点。

而接下来负责誊写的人,在看到这张试卷时,也会在誊写的过程中,留下早就商议好的记号。

最后考官判卷看到记号,自然就知道是自己人了。

这种办法虽然繁复,需要打通好几个关节,但洪山长早已是轻车熟路。

……

等考试时间到,收取并誊写了所有试卷后,洪山长便开始主持阅卷。

第二场,就要比第一场严格多了。

默写的经典要全对,错一字便视为不合格。

书写要工整。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首试贴诗。

洪山长拿到范公子的考卷,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扫了一眼,便给出了“甲上”的最高分。

一同判卷的四位训导见了,也都默不作声,只当没看见了。

今年从逸州府派来三江县督考的,是逸州府府学的何训导,已是七十岁高龄,眼睛昏花不说,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

大家在判卷时,他竟然闭着眼睛,在那儿打瞌睡呢。

所以在洪山长看来,这老头子也就是来走个过场,所以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试卷都判完后,洪山长将试卷和统计出来的成绩,全都送到了何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都判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完了?”何老先生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按例应该是要看一眼的。”

说着他翻了翻桌上的试卷,不过都是走马观花,每张试卷也就扫了那么两眼,就算是看过了。

本以为这个过场马上就要走完,没想何老先生看完之后,又从一堆试卷里挑了两张出来。

“这一份,给甲上是不是有点高了?”

“这一份,给甲下是不是有点低了?”

洪山长凑过去一看,只见这老头拿出来的其中一份,正是范公子的。

而另外一份他也认得,就是那个叫刘庆俞——刘二傻的。

“老先生,”洪山长赶紧问道,“那您看……怎么判?”

“这还用问我吗?”何老先生点了点范公子的试卷,“就这首诗,能给他甲下就不错了。”

说着他又点了点刘二傻的:“这一份,难道就不应该给个甲上?”

洪山长心里一咯噔。

给范公子甲下他没意见,反正今年的考生不怎么样,甲下也是第一名。

但要给刘庆俞那个傻子甲上,那就不行了。

因为给了他甲上,那范公子就拿不了第一了啊!

他跟范员外可是说好的,必保范公子拿案首的!

“老先生,这……只怕没那么好吧?”洪山长道,“这些可都是童生……”

“童生又怎么了?”何老先生一瞪眼,道,“童生就不能写出好诗?”

说着他拿起刘二傻的试诗帖,对着众人问道:“我就问你们,你们谁能写出这么好的五言?”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接下这话。

那首诗大家都看过,确实称得上惊才绝艳,别说他们了,怕是状元郎也不一定能写出来。

“你们写不出来,老夫也写不出来!”何老先生道,“但就这么好的诗,你们就给他个甲下?眼珠子进墨了?”

何老先生一发怒,还真没人敢吭声。

不但他们不敢,就算县令来了,也得客客气气地跟他好好说话。

“还有异议?”

“没,没了!”洪山长道,“属下这就改。”

于是在何老先生的注视下,洪山长把两人的评分改过。

何老先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拉长了声音道:“我老了,眼睛是有些看不清了,但我不是瞎。”

说完也没理会众人,转身走人了。

洪山长心里那个气啊。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结果到了关键时候,这死老头横插一脚。

现在范公子第二场得了甲下,若是第三场不能以绝对优势领先,那县案首就得落到别人头上了!

“山长,怎么办?”

洪山长沉思良久,最后终究无法拒绝范员外许诺的好处,把心一横,道:“明天第三场,如果那傻子写的策论还比范公子好,那我们就……给他们换了!”

……

考场外,发案一贴出来,立即引来上百人围观。

罗秀才虽然年龄大,但却比谁跑得都快。

当他一眼看到刘庆俞的座位号在内圈,激动得胡子都在发抖。

这傻小子,又过了!

“呵呵呵……不错不错啊!”

罗秀才当场就乐呵起来,引得其他几个相识的先生,满脸都是黑线,纷纷暗骂自己的学生不中用。

“哎,傻子都能过第二场,这什么世道!”

“傻子怎么了?”罗秀才当场就不满意了,“你们别看我这傻子学生,平时里傻傻呆呆的,但读起书来,那叫一个精明!”

项溪嘴角一抽,先生您吹牛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刘二傻读书是啥样的,你怕是比我都清楚!

不过他一辈子没教出个秀才来,现在终于有了希望,让他乐呵乐呵、吹吹牛也是应该的。

“媳妇儿,饿了。”

“饿了就去吃饭,”项溪道,“先生,您跟我们一起吧。”

“今天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回去报(de)喜(se)呢。”罗秀才道,“等庆俞中了秀才,我再好好吃你们一顿酒!”

罗秀才嘚嘚瑟瑟地走了,项溪领着刘二傻去悠然居。

结果一路上都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还有不少人竟然守在了悠然居外面等着,刘二傻一到,大家就围过来嘀嘀咕咕。

贺掌柜也早就在门口等着了,项溪问:“这些人怎么回事?”

“这……”贺掌柜顿了顿,道,“里面说吧。”

到了二楼包房,贺夫人也在。

“恭喜你们了。”

“谢贺夫人,”项溪又问,“下面那些人到底怎么了?”

“哎,”贺掌柜一声轻叹,道,“这事不太好说……”

“你就说吧,”贺夫人道,“迟早都要知道的。”

“那我就直说了,”贺掌柜道,“今天发案之后,大家见刘兄弟竟然能过了第二场,就在传他是舞弊才过的!不然……不然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不过项姑娘,清者自清,你们也不用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贺夫人安慰道,“我看那些人啊,是妒忌刘兄弟的才华。”

二傻子有个屁的才华!

“我以为什么事呢。”项溪道,“二位宽心,我们一点都不在意。”

“那就好,”贺掌柜松了口气,“项姑娘心胸四海,贺某佩服……”

“不是贺掌柜,你误会了。”项溪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真的作弊了。”

贺掌柜与夫人:……???

“我们不但作弊了,明天发榜后,还有件事要麻烦两位。”项溪继续道。

“什……什么事?”

项溪道:“当众检举揭发我们。”

贺掌柜夫妇这次是再也绷不住了。

项姑娘啊,你这次好端端的,又是发的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