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圣女殿下是什么样的人,莲儿也算领教了,自然不会将这话当真,只恭敬下拜:“多谢殿下,奴婢当不起殿下的夸赞。”
慕容清无所谓地笑了笑,对着一旁的慕容九道:“阿九,将她带回玉境台,挑一间好点的屋子让她住进去,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
方才慕容清是凑近莲儿身旁轻声低语,慕容九即便没听见,也大概有数她要做什么,自然知道该怎么看着办。
不同于来时的蒙眼束缚,这会儿莲儿自觉地垂首跟在慕容九身后,一同离开。
待人都走后,暖阁外守着的侍女才进来,将案上的茶水撤了下去,一名衣着较旁人更为精致的宫女上前跪在榻边,为慕容清捶着腿,问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可要歇息?”
慕容清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略微沙哑:“睡不着,阿渡,让人取些酒来。”
名唤阿渡的宫女闻言,回眸给了站在门边的侍女一个眼神,又对慕容清道:“殿下,您今日劳累,又为着公主的事儿伤神,可不能喝太多了。”
慕容清听她提起阿笙,原本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阿笙那边没了莲儿,尚宫局定然会挑选新的宫女送进碧萝宫,谁知道里头又会掺进去什么脏东西,阿渡,你明日亲自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若有的话,入夜后带过来见本座。”
阿渡应了声是,恰逢门外侍女端着酒进来,她起身接过,便将人屏退,亲自为慕容清倒好了酒,才躬身退到一旁。
慕容清状似无意地往窗边扫了一眼,对阿渡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阿渡心领神会,也不多问,恭敬地垂首应是,退出暖阁,顺便将外头的侍从都遣远了些。
“听够了没有?”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随即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窗户撑起,慕容清转头看去,就见姜沉衍闲靠在窗沿上,双眸满是笑意的望着她。
“我说殿下,你这太极宫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么连个戍守的侍卫都不见,不怕有贼人行刺啊?”
慕容清回头饮尽杯中酒,不再看他:“王庭之中,哪来的贼人,要说有,也就是瑞王你算一个。”
姜沉衍闻言笑出了声,头上发辫中系着的青金石红玉珠串轻轻晃动,他生的极好,完美继承了周贵妃的倾城之貌,即便在以容色殊绝着称的慕容氏面前,也未被掩盖光芒。
“殿下真会说笑,我怎么就算贼人了?”
话音刚落,慕容清手中的酒杯迅速掷出,姜沉衍未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下,本能地抬手,他的反应已算极快,可也只是在那杯子砸中面门前堪堪挡下。
掌心隐隐作痛,姜沉衍看着手中碎裂成两半的杯子,瞬间明白了太极宫为何不见守卫,慕容清有这样的身手,想必玉珲王庭之中,无人可凌驾其上,哪里还需要人保护。
他将杯子残片收入腰间悬挂的锦袋,撑着窗沿翻进暖阁,毫不客气地坐在另一侧,还自顾自地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慕容清支着扶手,面上是一惯淡然的神情:“瑞王不请自来,所谓何事?你怕不是忘了莫总管的提醒,本座的太极宫,非诏不得擅入。”
姜沉衍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脸,他端起酒杯闻了闻,眸光一亮,将杯中酒饮尽,赞道:“好酒,不枉我大半夜跑这一趟。”
慕容清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追问,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执壶又给他添了一杯,若不是刚才过了一招,看着倒像是相识许久的老友。
“殿下对我真是一点防备没有?您对深夜闯入太极宫的人都能如此相待,在下真是佩服。”
防备?慕容清冷笑:“方才容你听了那么久的墙角,本座若是有意,你如今怕是已尸骨无存了,防备什么?”
姜沉衍挑眉,他早就意识到了进入太极宫那一刻,慕容清便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不知为何依旧让他听完了整个过程。
不过他也没打算问,只是绕回了一开始的问题:“殿下,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人安插进使团之中的?”
慕容清不意他会将这话直接问出来,稍稍有些惊讶,盯着他看了几息,才轻笑道:“你很聪明,不过想知道答案的话,你需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姜沉衍会心一笑,不等她继续说,便直言道:“殿下是想问我为何知道是你安插的人手,对吗?其实不难猜,玉珲国中,有能力在别国办成这件事儿的人没几个,朝臣自然不敢越过宗室动手,七大部族之中即便有异心者想掺一脚,也做不到如此完美,而殿下,地位仅次于帝王,又执掌玉境台,所以,唯一有能力做到的,只有你。”
这种场面话听听就罢了,二人皆心知肚明,他定不是从这些浅显的线索推敲中得到的答案。
慕容清听罢沉默了片刻,眉头舒展,面上笑意渐深:“所以本座方才说,你很聪明,只是既然被人猜出来了,那么这件事就算不得完美,不过话说回来,本座倒是没想到,扶云皇室之中,竟能养出你这样的人物,着实让本座意外。”
她面上虽然笑着,说的话听起来也是夸赞,可心中却警醒起来,扶云国中有不少她安插的探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这些年竟然无一人注意到这位七皇子,足见此人心机之深,绝不可小觑。
姜沉衍不知是真没察觉到她的心思,还是装的,只见他依旧是一派轻松的模样:“我已经为殿下解了惑,殿下现在能否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把人手安插进使团的,那些人可都是我父皇和母妃的亲信。”
慕容清眸色幽深,烛火映入她眼中,亦照不出多少光亮:“此事涉及我玉珲国政,瑞王为何会以为,本座能对你和盘托出?”
姜沉衍一愣:“你……你诓我?”
慕容清见他脸上笑意尽退,心中舒坦了不少:“诓你又如何?你深夜闯宫,偷听本座谈话,没杀你已是格外开恩,你该念着本座的仁慈。”
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稍纵即逝,又归于凉薄:“不过看在你说了这么多的份上,本座可以提醒你一句,既然知晓使团是谁的人,你又怎会猜不到,只是不敢深思吧?”
姜沉衍心下一惊,他双眼微眯,望向眼前这个女人,她拥有着倾城的容颜,可这样一张皮囊下,却暗藏着比蛇蝎猛兽更危险的灵魂,如同天狼山悬崖上盛放的千旬花,美艳至极,却剧毒无比。